第48章 姑母
薄觅儿受了一天的惊讶,现在已经早早的入睡,而我却是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就坐在了兰林殿守着。
我望着那漫天的星光,心中却是茫然无比,不知道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宫外的人都在为了生活而活,而我却只是为了活命而活,这样莫名的坚持,到底还要持续多久,自己心中的苦又有多少人知道?
也许出宫就好了吧!
“哎……”寂静的月色中我轻轻叹息了一声,出宫好似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如梦一般,让人疑惑。
细细回想着这半年的生活,总是在胆战心惊中度过,以前保护兒儿是我活下去的所有勇气,如今兒儿不需要我保护了,反而让我变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兒儿……”我轻轻的念了一声王兒的名字,以前我是王兒的骄傲,走在哪里王兒都离不开我,而现在,我对于王兒也已经可有可无了,没了我,王兒或许能活的更好。
生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小时候,在宫外,我特别羡慕宫中的人,过着锦衣富贵的生活,无须为了生活而操心,现在我又特别羡慕宫外的人,自由是多么的好啊,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每日里面对着明争暗斗……
“王姝姐姐。”一声轻呼声在夜色中响起,稚嫩甜美。
我轻轻转头看去,只见云裳穿着宫衣,揉了揉眼睛,缓缓地走了过来。
我微微一怔开口道:“阿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云裳走了过来,月色下弯腰伸手擦了擦地砖上的灰尘,轻轻坐在了我的身旁,开口道:“姐姐不也没睡吗?”
我微微一笑道:“姐姐和你不同,你还小,现在正在长身体,所以得注意休息才是。”
云裳不语,抬头怔怔的望着漫天的星光,忽而轻叹了一声。
我听着云裳莫名的叹息声,不解的问道:“妹妹为何叹息?”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如水的月光似乎都在苍穹下波动,柔美无比。
云裳轻轻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秀发,转头看向我,一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苦意,只听云裳开口道:“姝儿姐姐,我梦见我姑母了……”
思乡,思人!
一股淡淡的愁意笼罩了云裳的面容,只见云裳垂眉道:“云裳想家了,想爹爹了……”
夜总是令人思念家人,月光总是这般残忍。
我伸出手轻轻的搂着云裳小小的肩膀,抬头指着夜幕中那颗最亮的星星,开口道:“阿妹,你看到那颗星星没?”
云裳抬头。
我静静地开口道:“你想的人也许此刻同样在想你,那颗星星就是他们明亮的眼眸,星星越亮,说明那个人越想你,越爱你。”
“那姝儿姐姐,有人再想你吗?”云裳脸上恢复了平静,望着那颗明星,轻轻开口道。
我愣了愣,望着天空中那明亮闪烁的星星,心中也是一阵茫然,除了娘亲,还会有人想我吗?
也许哥哥偶尔也会想起我吧,至于我最担心的兒儿,此刻也许正和我一样,坐在合欢殿的台阶前,抱腿望着夜空,只是她应该不会想起我的吧,她肯定整天都在思考如何才能回到自己的那个朝代去。
“一定会有人想姝儿姐姐的,姝儿姐姐人又漂亮,又善良又聪明……”
我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脑袋:“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甜来了呢!”
云裳傻傻一笑道:“本来就是吗!”
望着云裳一脸天真的样子,我心中一阵温软,搂紧了云裳:“云裳妹妹,如果有一天姐姐我出了这汉宫,妹妹会想我吗……”
云裳听到我的话后,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随后开口道:“姐姐,云裳现在无依无靠了,是姐姐你救了我性命,交了我很多事情,姐姐出宫了的话,等到云裳到了年龄,云裳一定会去找你的!”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心头,若是王兒的计划能成功的话,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出宫,而云裳,除非好好的扼到了出宫的年龄,这样算下来,也得要十来年吧。
我心中莫名的一酸,望着这个和兒儿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同情与不舍在心头久久不散,要是能把云裳也带出宫该多好啊,只是想的永远比做的要难,况且自己能不能出宫也是一个问题。带上云裳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姐姐?”云裳见我不语,轻轻呼了一声:“姐姐在想什么呢?”
我摸了摸云裳的脸颊,开口道:“姐姐在想要是有一天姐姐出宫去了,云裳能不能好好的照顾觅儿姐姐!”
云裳愣了一下,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姐姐放心吧,有云裳在,一定能照顾好觅儿姐姐的,再说姐姐要出宫的话,至少还得等上七八年吧。”
望着云裳一副无忧无虑的面容,我轻笑不语,突然想起云裳的姑母来,我转头盯着云裳,眼眸中满是犹豫。
云裳还沉浸在月色当中,眉毛皱了皱,感觉到了我的目光,缓缓的转过头来看着我:“阿姐想什么呢,盯着云裳看什么呢?”
我赶紧移开目光,只是却不知将目光停留在何处。
“到底怎么了?”云裳见我这般表情,担忧的开口道。
我心中深深的叹息了一声,知道有些事情瞒也瞒不住的,早晚都会被云裳知道,晚知道还没早知道的好,于是我开口道:“阿妹,姐姐我见过你姑母!”
“啊?真的!在哪?”云裳听到我的问话后又是惊喜又是惊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紧张的问道。
“北宫!”我见云裳一脸欣喜的表情,决定不再隐瞒。
云裳一把从地砖上跳了起来,就要往前跑,我一惊,抓住云裳的手道:“你干嘛去?”
“我要去找我姑母啊!”云裳脸上惊喜之色不曾减退。
我苦笑了一声,拉着她又坐了下来,开口道:“傻孩子,你不知道北宫已经封闭了吗,就算是没封闭,这么晚了,你又怎么进的去……”
云裳愣了一下,拍了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云裳望着头缠纱布的我,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开口道:“姐姐,我姑母怎么会出现在北宫之中呢,云裳听说了北宫中有蛊毒,我姑母不会有事吧?”
看着云裳担心的样子,我心中十分不忍,拉住了她的小手:“你姑母聪明的很,知道这整个后宫之中只有张太后能够收容自己,而且不会轻易的被人查出来,所以你姑母就去了北宫了。”
“可是张太后不是感染了蛊毒吗?我姑母会不会有事情啊?”王兒担心的问道。
我轻轻一笑道:“都说了你姑母聪明的很,怎么会有事情呢。”
云裳听到我的一番话,心也放了下来:“真希望张太后她能快点好起来,这样我就能早点见到我姑母了。”
我低眉沉思了一会儿,看向云裳道:“云裳妹妹,你和你姑母关系一直很好吗?”
云裳愣了一下看着我:“王姝姐姐为什么这么问呢?”
想起现在云裳的姑母和慎夫人是一条船上的,我心中就不禁担心起云裳来,云裳在这汉宫之中好不容易有一个亲人,转眼又可能会失去,那种痛苦我是深深的有过体会的,自从知道王兒不是兒儿后,我心如刀割般痛苦,只是王兒的那一番话让我稍稍的欣慰,现在的王兒依旧是兒儿,只不过是兒儿千年后的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罢了,我唯有选择相信这个观点,心里才会舒坦点,还好王兒待我也和从前一样好,没让我觉得有任何的不舒服。
就算现在的云裳待我一样,有时候我都会恍惚的把云裳看成兒儿,其实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有人真心待你,这就足够了……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啊,怎么又不说话了呢?”云裳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疑惑的开口道。
月辉中,我伸手抓住了她那只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小手开口道:“别晃了,再晃姐姐就要晕了……”
云裳咯咯一笑,将手抽了回去:“谁叫姐姐不理云裳的,晃晕你得了!”
我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拍道:“小小年纪,竟这么狠毒!”
云裳朝我吐了吐舌:“好了,不和姐姐开玩笑了,我和姑母的关系自然也是很好的啊,我姑母这人,别的毛病没有,就是贪财,所有人都觉得我姑母势利,但只有云裳知道并不是这样的,姑母是我爷爷捡来的,奶奶一直很嫌弃她,家里有好的东西都给我爹爹,楚汉战乱的时候,家里穷的连饭都吃不起,奶奶差一点就要将姑母卖掉,在爷爷和爹爹的再说劝阻下才留住了奶奶,高祖统一了天下后,家境虽然好了些,但是每年新年的时候所有人都有新衣裳穿,唯独姑母只能穿别人穿了一年的旧衣服,但是姑母依旧很开心啊……”
我听着云裳的话,不由的心中一酸,一滴眼泪落了下来,我家的家境也不是很好,但是每年新年的时候,无论是哥哥还是妹妹还是我,都有新衣裳穿,我能想象到云裳姑母穿着旧衣裳在众伙伴身边落魄的情景。
“后来全家由于受到我爹爹的牵连,被满门抄斩了,姑母偷偷的带着我跑到了永巷,对我百般呵护,她贪来的财自己一分都没用过,全都花在了我身上……”
“妹妹,我们回去睡觉吧……”我不想在听下去,抬手打断道,心中已经是碎成了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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