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路子幽寻到在花园里浅浅休憩的涟漪。
灿烂的阳光洒在地上,女子窝在摇椅里,一脸恬淡。一头秀发垂落在耳边,随风微微飘起,但她没带那白玉花钗。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她睁开眼睛,望过去,眼中一片冷意。
路子幽本沉迷在女子的风情之中,却被这凌厉的目光一惊,心下已是有些微惧,还有些不解,一个女子,竟会让他心生惧意。
涟漪起身,没有出声。
路子幽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阳光下越发白皙的脸有些出神,但仅一会儿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从容。他压低声音,道“涟小姐,在下该带公主回去了。”
涟漪浅笑着瞧了他一眼,“怎么?这么着急?”
路子幽一副无奈的样子,“在下也没有办法,祁王爷到西昇国了。”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涟漪一眼。
涟漪敛下眸子,让人看不到她的神色,祁王爷吗?来的真是快呢。
在路子幽以为涟漪不会说话的时候,涟漪淡淡的开口,“西颖是西祉太子的妹妹,是西昇国堂堂公主,想必路公子一定会安全护送公主回去的,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路子幽很是讶异,“怎么?你不是已经打算要一起走的吗?”
涟漪在心中冷笑,我若是一起跟你走,岂不是正中了祁王爷的下怀。明知是陷阱,她怎么会傻傻的跳进去呢。
“路公子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了西昇国牺牲自己呢?毕竟,西昇国与东郢国是和平还是战乱,可与我没有关系。”这话说的极其自私,路子幽一脸震惊,他是西昇国臣子,绝不会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偏偏,这个女子这般理所当然的说了出来。
“你不是与公主的关系极好?”他想起这点,迫切的道。
涟漪嗤笑了一下,“我是可以为了西颖去代嫁,那是因为我有十分的把握脱身。但现在,我既然知道西颖安全无忧,也不会再被派去和亲,那么我为什么还要跑去给你们利用呢?”
路子幽震惊又复杂的盯着她,“涟小姐真是聪明。”
是的,涟漪在知道路子幽的真实身份时,就已经料想到了一切。
西颖固然回了国,也不可能去和亲了,不说她是被人掳去还是自己设计了逃婚,她的名节都已受损。而东郢国是无论无何也不会接纳一个清誉受损的公主的,至于路子幽所说祁王爷让交出公主,只怕也是假的,他们也知道来讨个公道,要个说法,或者是趁机勒索。
至于路子幽真正的来意,怕是要把她引去西昇国吧,而引她去,也只怕是西祉和东祁暗中达成了什么盟约。
涟漪确实是要走,却不是要跟着西颖一起回西昇国,至于西颖的安危她不担心,看赫连承的眼神她就明白了。所以,他的心上人,还是他保护吧。
本来她可以不告诉路子幽这些,直接走人,但她想这些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若东祁和西祉一起派人找她,她还是很不耐烦的。
相信以路子幽的自作聪明,肯定会先把她的原话禀告西祉再做决定,但到那时,她早已回了苗族,自是不用担心这些人的纠缠的。
路子幽早在她说完这翻话后便沉吟着走了,涟漪揉揉眉心,终究,是有些烦的。
果然不出所料,赫连承跟着西颖走了。
西颖跟涟漪告别的时候很是不舍,西颖虽然现在很纯真,但不代表她傻,所以她知道涟漪若是跟她一起走很危险,所以即使不舍,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自己离开了。
但有一句话,让涟漪很是在意,那就是赫连承临走前对她说的那句话。“涟漪,请你对大哥好一点,不然有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对赫连言?涟漪心中的疑心不断壮大。
涟漪本来打算直接离开的,沉思半天还是不由自主的走到赫连言的门前,她觉得他一定瞒了她很重要的事。
“涟小姐?”刘伯疑惑的唤了一声站在大少爷门前出神的涟漪。
涟漪转过身子,点头,瞅了瞅身后的门,用眼神示意刘伯跟着她过来,走到外面涟漪才开口道,“刘伯,你在赫连家几十年,想必什么都是清楚的吧?”
刘伯心里忐忑不已,语气也小心翼翼,“涟小姐,想知道什么?”
涟漪回头望了望赫连言的房间,“我想知道你们大少爷这几年发生的事。”
刘伯低下头,没有言语。
涟漪闭了闭眼,轻叹了一口气,“你不愿说也罢,我是时候该离开了。”
刘伯思来想去,熟思深虑,还是慢慢的开口,“涟小姐,三年前离开廖州前,入住的客栈失了火吧。”
涟漪皱眉,“你什么意思?”问完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却觉得不可置信,后退了一步。
三年前的火灾,赫连言脸上的烫伤,涟漪觉得那么不可思议,心中一瞬间窒息了起来。一向清脆淡然的声音此刻极是不安,“他,可是因我?”
刘伯没说话,涟漪的脸却是越来越凝重,口中呢喃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涟小姐在的地方,大少爷总是默默的跟着。”刘伯的语气很是沉重,这是他第一次,对涟漪的口气有些僵硬。大少爷的付出,涟小姐怎么可以否认呢。
涟漪似乎有些失神,转身走了,月色衬着她的脸很是苍白。
没有告别,没留下只言片语,涟漪离开了。
赫连言站在望云苑松树下,无言的望着他房间的隔壁,那是涟漪住的地方。
刘伯在他背后端着药碗,看着大少爷这样子,很是心疼。又很是埋怨涟小姐,既然知道了大少爷的付出,为什么还那么无情?说走就走,他并不知,涟漪只是一时无法面对,只能逃避。
喝了药,赫连言就开始艰难的练习剑术,他的步子还是很僵硬,可他却忍着疼痛,任由汗滴滴下额际,落入泥中。
刘伯眼中极是不忍,开口劝阻,“大少爷,你休息一下再练吧。”
赫连言却不停下,“早一日练好,我也好去保护涟漪。”
刘伯很痛心,“大少爷,涟小姐的身边自有人保护。”
他只淡淡的道,“我不放心。”三年前她身边也有人保护,可她不也陷入了险境。现在据他的调查,东郢国的祁王爷和西昇国的西祉都对她心怀鬼胎,他怎能袖手旁观。
刘伯哑然,很是为大少爷不公,涟小姐说,大少爷的功夫是恢复不成了。看着赫连言那么卖力,他却不敢说出实情。
至于涟漪,却是快马加鞭的赶路,她的目的地正是苗族,她要问清楚涟昱,三年前是怎么回事。
这厢西颖和赫连承还有不招待见的路子幽到了西昇国,三人直接去了太子府。
“公主,太子请您去厅中。”两个丫鬟走来行了个礼,给西颖带路。
西颖担忧的看了一眼赫连承,赫连承却朝她暖暖一笑,西颖微微放心了一些。
迈进厅中,三人一眼就瞧见坐在高位上的俊美如斯的男人,赫连承眼眸一暗,西昇国太子正是当日的黄祉。当日他敛了一身的贵气,今日却是一身的霸气,隐隐的帝王气息扑面而来。
“皇兄,”西颖的口气淡淡的,不若往日亲热。
西祉站起身子,走过来站在西颖面前,笑的很是亲切,“颖儿,怎的对皇兄这般冷淡?”
或许西祉利用西颖,但他也是真心疼爱这个妹妹,毕竟这个妹妹是跟他一母同胞,从小长大的。
“皇兄,若您对我还有怜惜,就请你不要为难涟漪姐姐。”
西祉挑眉,“皇妹此话何来?”
西颖淡淡的,“皇兄莫要把颖儿当傻子,祁王爷要找的分明就是涟漪姐姐,我希望皇兄不要帮助祁王爷。”西颖直直的盯着西祉太子,语气很坚决。
身后的赫连承很惊异,他从没有见过这般冷厉坚决的西颖,不过,他很喜欢呢。
“皇妹,你刚回来,就先回公主府休息吧。”西祉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招来侍卫,命令他们送公主回去。
西颖没有多说,她知道皇兄的个性,你越是与他对着干,他越是不会顺着你。西颖走到赫连承身边,刚要拉着他走,却被唤住。
“皇妹,带一个男人回公主府不合适。”
西颖顿时偎在赫连承身边,笑的很甜,“本公主和亲途中遇匪,多亏赫连公子相救,颖儿清誉受损,无颜再去和亲,本想出家为尼,终生常伴青灯古佛。奈何赫连公子不嫌弃颖儿,颖儿知恩图报,愿以身相许,纵然以后被贬庶民,从皇谱中剔除亦是心甘情愿。望皇兄成全,不然皇妹就只能自尽,已全清白了。”
这一番话极是坚决,西祉闻言一愣,却是好笑的摇头,“皇妹,你放心吧,和亲人选,父皇已打算另选了。”这西颖没了清誉,是万万不能再去和亲了。
“谢父皇和皇兄的成全,”行了礼,西颖拉着赫连承头也不回的走了。
厅中只剩下太子西祉和路子幽了,西祉转身坐下,端起茶杯,“见到涟漪了?”
“是,属下见到了那个女子。”路子幽也坐在下首,他不光是太子的军师幕僚,也是太子的朋友,经常在无人时不拘小节。
“你觉得,她怎样?”
路子幽沉吟了一下,道“眉目如画,清冷似仙,聪慧敏锐,无论是气质还是气度,皆是不凡。”
西祉点点头,想起第一次见到涟漪,不由一笑,“是啊,她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女子。”
“太子?”路子幽皱皱眉。
西祉摇摇头,“你放心,便是世间少有,也比不上我的大业。”
路子幽这才放下心,“那么,太子,要我派人去把她抓来吗?”
西祉摆摆手,“把她的行踪透漏给东祁就行了,能不能找出,就看他的本事了。这个女子,绝不是好缠的,东祁未必能得手。”
路子幽也极是赞同的点点头,涟漪那个女人,呵,东祁还真未必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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