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虞冉已然微醺。
秋浓在后轻劝道:“王妃娘娘,要么咱们回吧?”反正也只是陪客,只要云郡王跟梁王尽兴了便可。
虞冉刚要点头,不知是秋浓的话让他听到了还是怎么的,就听拓跋云清说道:“良辰美景,美味佳肴,若无美眷在旁,总觉得有些枯燥乏味。王叔,不如将各位夫人娘子都叫出来吧?不要浪费了今夜的月色。”
她的屁股便又重新挨回了椅子上。
拓跋玉息疼惜地望了虞冉一眼,无奈地点头道:“你还是头一回来,总不能扫了你的兴。正好她们几个也有闻琴善舞的,让她们过来添添雅兴也好。”
虞冉知道,那个善舞者必是蝶夫人。便道:“蝶夫人正在我那里,秋浓,快去请蝶夫人过来吧。”
“是。”秋浓颇为无奈地应过,便去请了。
拓跋玉息在桌下捏了捏虞冉的手,随即又迅速放开了:“待会儿等她们来了,我便寻个由头让你回去,不会太久的。”他低声在她耳畔说道。
那一下,让虞冉既惊又喜,惊的是拓跋玉息说话归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喜的便是,终于可以回去拆了头上的累赘,好好睡一觉了。要知道,昨夜因为拓跋玉息的那番话,她翻来覆去愣是到凌晨才勉强睡着,才挨着枕头睡了一两个时辰就被叫起来梳洗了。
浑身竟会因为这个感觉而变得酥酥麻麻的,怪异得很。幸好拓跋玉息及时松手,否则她该会失态地惊叫出声吧?
“蝶夫人?”拓跋云清的眼神一亮,“是那个会舞红绫的蝶夫人吗?”
“正是她。”拓跋玉息点头。
他纳蝶夫人一事曾经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二圣当初也十分阻拦。可他就是心意已决,逼得二圣不得不退一步。蝶氏啊……
拓跋玉息忍不住闭了闭眼,觉得自己往日的行径真是荒唐可笑。
“那会琴的可是哪位夫人?”云郡王似乎对这个很有兴趣。
拓跋玉息只好回答道:“是叶氏。”
“哦……”
叶氏?虞冉突然清醒了过来。那叶夫人乃是先太子妃的庶妹,岂不就是云郡王的小姨?难道这二人从未见过面?还是拓跋玉息并不知道叶夫人与他自己的渊源呢?
“那她呢?会什么?”
正想得入神,却见拓跋云清指着自己,十分古怪地笑着。又补充道:“王妃婶婶会什么?”
从拓跋云清踏入梁王府开始,他就一直在逼着虞冉同他说话。之前虞冉一直小心回避着,如今却是退无可退了。
这个问题,就连拓跋玉息也讶然。说实话,他也不清楚虞冉会什么。
“妾身不才,琴棋书画也不过懂个粗略,不敢在殿下面前献丑。”虞冉不得已回答道。她还不想在这二人面前卖弄什么。
拓跋玉息心内一笑,她这样说他其实很放心。虞冉并非什么都不会,只是不屑使出来而已。可是这可怎么办好呢?她仍然对自己满心芥蒂,就连区区的才艺都不肯展示给他看。
放眼过往多少莺莺燕燕,无不绞尽脑汁要博他梁王一笑。就像当初的蝶氏……可如今,这样触手可得的机会放在虞冉面前,她却偏偏如此不屑。实在是伤人心。
拓跋云清举着琉璃杯大笑:“哈哈哈哈……敢问婶婶娘家高门?莫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之辈吧?哈哈哈哈……”
竟这样当着拓跋玉息的面冷嘲热讽。
拓跋玉息袖中的拳头猛然一握,只要拓跋云清再次口出狂言伺机挑衅,他就要忍无可忍了。
成婚瞒着他,就连王妃的娘家何处,他都无从得知。宫里的人都瞒得很好,看似无心,却是煞费苦心。
在得知云郡王要过来小住之后,拓跋玉息早已上下都打理了一遍。只要是涉及虞王妃的身家,一概莫提。
但他,单单遗漏了虞冉自己。
“虞。先太子业师之虞太傅。”虞冉淡淡地说道,故意加重了“先太子”三个字。
“啪!”琉璃杯清脆的落地声仿佛惊醒了拓跋云清,满地流光溢彩的碎屑就像是破碎的陈年记忆。
“云郡王醉了,快扶回去休息。”拓跋玉息自觉不妙,便急忙说道。
来人却被拓跋云清一挡,他璨若星眸般的眼睛毫无顾忌地落在虞冉身上。一字一字咬着道:“烦请婶婶,再说一遍。”
虞冉暗暗吃惊,太傅一职对于当朝来说,其实已经属于闲职。她猜不透拓跋玉息因为祖父而强娶了她的用意,更加无法理解拓跋云清在听到祖父名讳之时的失态。
“太傅府虽不是什么显耀贵族,但也不会是无名小卒之辈。云郡王这样的话说过一次,本妃只当是童言无忌就罢了,可不能再说第二次。”她凉道。
拓跋云清整个人便失魂落魄地顺着椅子滑坐了下来。
“郡王小心。”侍女们怕他被琉璃碎末扎到,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
“殿下,蝶夫人与叶夫人到了。”秋浓回来,暗暗诧异此情状。
乐声起,叶夫人端坐琴前,连半眼都不曾看过拓跋云清,就好像,她也不知道拓跋云清与她自己的关系。
而蝶夫人满面潮红,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心在此夜一搏,为重夺梁王的宠爱而竭力搔首弄姿。
这一切一切,都无法落入拓跋云清的眼了。
他的眼里,脑海里,心里……都是那一年,那一天,那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她嗓音甜美软糯,笑容真挚友善,便是生气起来的时候,都是那样娇憨可爱。可那个人,明明就在他面前,为什么他就是认不出来了呢?
时光不再,或许,他也早已死了那份心吧。
他望向虞冉,目光倏然间一冷。最可恨的是,他如今,却要喊她一声王婶。
“云郡王……他怎么怪怪的?”秋浓小声疑问。
虞冉笑了笑:“怪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在场的怪人实在是太多了……愁眉不展的拓跋玉息是一怪,低头、操琴状似对其他充耳不闻的叶夫人是二怪,那个将红绫舞得天花乱坠的蝶夫人更是个大怪。拓跋云清的怪,或许也不算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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