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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自殿外转出,往燕子坞去,沿岸一溪,齐三公子醉里抱着桑香,两人皆衣薄不胜风来夜雪,他急迈步过这溪上旧板桥,曾共谢阿弱的玉颜桥上一别,此桥今重过,一渠冰水,生死消息。齐晏痛上心神来,愈发不愿清醒,只抱怀里的桑香抱得紧。桑香伏在他怀里,低头羞赧,过桥去,穿月洞门。那夜自以为是的久别重逢,情形如昨,念念不忘。若说齐三公子心上只有后悔,那是赌气话——他孤独冷清时,除了此时怀中人,还有谁可成全他的相思?

  欢情未消,可恼被人扰断了,齐晏抱着桑香迈步进燕子坞里,落帐子,撩锦被,将她放在床上,悉数扯开去遮衣。他原是当她如宝瓶儿一般,碰着怕碎了,抚着怕裂了。这会齐晏已毫无顾忌,愈发肆意地摆弄她,如恶浪弄舟,自个儿怎么舒服怎么来,桑香好歹是习武的,身儿柔韧,本也算旗鼓相当!却是齐晏恃醉狂乱,换着各种花样折腾她,好像他养身子忍了这几天,终于忍不住了一般,一浪又一浪的,俯着弄厌了,又从背后弄她,眸子还总是定定打量着她,瞧着她的种种动情,直说出口来,一句一句醉语揭她的短!真是下流极了!

  情浓难耐时,他又想起一件事儿,肆意嘲弄道:

  “那个魏冉说你是他老婆,可那夜你和我在这帐子里,明明还是守身如玉的处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桑香身上薄汗,脸上热红,一句也不想同他多说!她身上更是酸痛难耐,只狠狠往他手背上咬去,齐晏吃着痛、皱着眉,却任由她咬着,仿佛心上噬咬的欢愉胜过这手上疼痛百倍!半晌,见她仍死死不肯松口,他索性亦要弄痛她一般,愈发狂风骤雨地耸弄。

  满帐子里靡靡喘息,清夜长得无尽头,这才是个像样的生辰呢!齐晏含着笑想着。

  次日酒醒神清,齐晏望着枕畔的桑香,青丝柔散,容颜如玉,他揭开那锦被瞧她的身子,被他弄得淤青随处,一时后悔起来——她又有什么错处呢?她不曾下手杀他,又破除他巫蛊,为他中毒垂泪,想起来她并没有亏欠过他?倒像是他太痴,三番两次占了她的清白身子。

  兴许她是他诚心礼佛时、求来的第二个谢阿弱呢?重过此桥,如果她有谢阿弱一半的忠心,不如将她养在身边做一个杀手罢?

  齐晏想明白了,下了床,身上已穿得齐整了,出了燕子坞,问了问小侍们那着火的事,说是已经灭了火,再打发人去宁晓蝶那,回报说那个魏冉躺在床上养骨伤,虽然不能活蹦乱跳,却还晓得不停骂娘……

  晴光映湖,齐三公子在竹椅负暄,青炉静香,他静静想着,无论是剑宗,还是苗寨,这许多乱摊子还等着他来收拾呢——可他宿醉欢情,身上亦倦得很,只躺在竹椅上,望上湖上冰薄,被日热照得渐有裂纹,齐晏闭着眼睛,手上握了些鱼食一点点往那湖里抛撒着,黯淡寒塘、迷蒙沉湖,有艳艳红鲤成群浮来,哗哗水声,争口夺食,惟他操纵着鱼食儿,爱撒多少是多少,倒很惬意。

  日上三竿,桑香睡醒了,娇慵下了床,自个儿的衣裳早不知所踪了,恐怕还在那克敬殿里呢,她脸上一红,从衣柜里取了谢阿弱往日衣裳穿着,倒很合身——镜中她素练如白缎无暇,梳发挽髻时,倒不敢盛妆,只插了一枝花叶步摇钗,足缀风情。

  她迈出门去时,正瞧着齐晏坐在那竹椅上喂红鲤,高深莫测的样子,不晓得他又要怎么处置她?醉醒了又会换个人儿么?桑香倚着门儿不举步,只淡淡瞧着他,昨夜他待她当真是疯了似的,但她心尖上却偏偏灌蜜一般。她低着头,轻皱着眉,倒不是忸怩不前,只是有些沉醉不醒。

  齐晏自然晓得她在那立着呢,却等着手儿鱼食都抛尽了,方才道:

  “你可愿意一生一世都留在魏园?”

  桑香没料到他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一生一世?留在这个杀手巢穴么?桑香倒没有多想,扬声道:

  “你留在这,我就留在这。”

  那话里有些娇憨,同阿弱一模一样呢,齐晏忍不住朝她道:“那你过来些。”

  桑香听了他的话,走近前去,他的手忽而挽在她腰上,直将她抱坐在怀里,这时青天白日的,明晃晃的清醒,他却仍是这样不知羞!

  齐晏凑在她的耳朵边上道:“你晓得魏园是作什么的?就应得那样快?”

  桑香不想与他光天化日地厮磨交颈的,微微撇过头去,道:“不就是杀人么?我差点就杀了剑宗的楚凤鸣呢!”

  齐晏忍不住皱起眉来,怎么她这般轻掷人命的样子,同谢阿弱也是一模一样!难道他又是寻了匹野马回来不成?

  桑香看他骞眉,只道:“难道你小瞧我,不信我说的?”

  齐三公子却沉吟道:“你跟这个楚凤鸣有仇么?为什么要杀他?”

  桑香被他抱在怀里说话,他气息拂来,她忍不住桃花面上薄红,道:“他不是个好人,我不过替天行道。”

  连托辞都和阿弱一样,只会说“替天行道”,齐三公子笑眼瞧着桑香,半晌,终于肯叮嘱道:“你留在魏园,只有一条规矩,就是无论你剑下杀什么人,都由我作主!不可自作主张,不可轻举妄动,要一辈子对我忠心耿耿的!你可记下了?”

  “这倒也不难。”桑香沉吟着,“我听你的就是了。”

  “做杀手没有什么乐子,就酬劳还尚可。依你现在的功夫,大概校武场上亦能排得上名次,正好今日午时后,有一场剑法切磋,你要不要去试试?”齐三公子像是从头教训一个重生的谢阿弱般,耐心极了——但愿她成器、莫要辜负他呢。

  桑香听了却道:“校武场上比剑什么的,我倒不怕,那柄冷泉剑就很称手!不过酬劳银子我留着也没用,不如换成别的什么给?”

  “你想要什么?”齐晏倒没料到这桑香又是同谢阿弱一般不稀罕银子的,桑香定定瞧着齐三公子,道:

  “每次杀人回来,你都会陪着我的罢?”

  齐晏听了不由轻蹇眉峰,他瞧着她桃花腮、泛春眉眼,半晌才领悟道:“你倒也胆大,原来想要拿我的身子当酬劳呢!”

  “难道你的身子不比那银子值钱?说我胆大,你不如说我精明呢!”桑香娇嗔语态,令人难以抗拒,齐晏忍不住轻轻一笑,将她搂紧在怀里,如珍宝一般,此刻他恐怕早已分不清、亦不想分清谁是桑香?谁又是谢阿弱了?

  且说午时过后,校武场上,近两月来三公子都曾来瞧过一眼,此番倒肯坐于青帷下,细饮口茶,瞧场下比剑。

  原本桑香横空出世、要在魏园校武场上同人比试,至少该从老九九起,一个一个地单打独斗,能挨上几名算几名。但老九九昨夜才在她刀舞里吃了亏,这回死也不肯上台子了,蹩脚地说肚子疼,蒙混过去;旁的杀手们又想着桑香是三公子的新宠,万一比试时将她伤了个长短,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手下留情,自个儿被这桑香伤了个好歹,还不是苦了自己?是而杀手们接二连三地推脱。

  惟有那老四陈绝刀却肯上前来,道:

  “昨夜看桑姑娘的刀法了得,不知剑法如何?容我这把钝刀讨教一二?”

  桑香紧袖素衣,柳眉似冷月勾,眸光似凌烟远,于武道郑重其事,倒使她散发莫名气势,与谢阿弱冷面冷剑之姿,何其相似?

  往日陈绝刀曾败在谢阿弱剑下,只因她凝神静气时,宛然一把利剑出鞘,专注如天地悠悠、剑上只有狂意,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怎如他拖家带口?就算陈绝刀再怎么沉浸武学刀法、总做不到全无挂碍!

  凡武学上要精湛,刻苦自然要紧,天资更是不可或缺,但惟有发于本心的迷恋专注,才能真正铸成当世大器。陈绝刀晓得谢阿弱就是这么个剑痴,练剑练得茶饭不想是常有的事,仿佛以剑为命,缺一日不练不可,而她喜欢弄剑杀人,亦不过是为了淬练她的剑法罢了。

  但听得桑香应答道:“承蒙前辈看得起我,怎敢不奉陪?”

  桑香执剑而立,陈绝刀亦横刀而向,但见一霎出招,刀光一耀,携利势斩劈,桑香剑影如电,横挑还向,刀剑磨走,转收又放,刀剑再而抵力相抗,陈绝刀虎口震紧,额上薄汗——若是这内力硬拼,早晚是两败俱伤,桑香却没这个闲心,她提剑一收,剑似松落,力卸了一大半,旋身足上已飞踢向陈绝刀握刀腕子!

  只这凌厉招势下,桑香的掌上亦如灵蛇,回手招挽,握紧了将落的剑柄!陈绝刀才避开桑香的点足,没料到她一回还,手上长剑又紧接着刺来,不容人喘息!亦毫不留情!陈绝刀没料到她身法如斯灵活,更没料到她转眼就使出了谢阿弱最擅长的冷泉剑法!

  她的剑法不止招式像,恐怕连心法口决也是熟记的罢?不然怎么会有此等威势?但见她长剑压来,如山石滚落;长剑漫劈,如日光耀眼;长剑一挑,如新月悬勾!绵绵不绝地凌厉招式,直逼得陈绝刀迭迭后退,饶是他这样的沉闷人儿,被打得落花流水时,亦忍不住骂了声娘!

  这桑香的冷泉剑法竟比谢阿弱的还厉害!陈绝刀气闷急退一旁,已收刀,断喝一声道:“慢着!”

  桑香这才收了剑,陈绝刀瞧一眼高处齐三公子嘴角正含着笑,想必他是明知她的功力,还放让她上校武场,这不明摆着是拿活人给他的爱宠磨剑取乐么?可怜陈绝刀好歹也算是魏园有身份的人,被这样耍弄了,真是冤枉!

  陈绝刀闷声道:“在下败了!”

  众杀手瞧着这桑香的剑势如此骇人,皆是刮目相看,宁晓蝶沉吟良久,倒以为桑香既是剑宗出身,剑法自然了得!但她此时冷泉剑法使得比谢阿弱还好,恐怕还是齐三公子亲自指点的罢?这样一来,同她比剑,与同齐三公子比剑有何异?校武场上谁也不想去送死,自然再没人同桑香比试了!但薄、阮等人还是忍不住一喜,魏园杀手少了凤、谢二人,本有些气势衰微,这会来了武功高强的桑香,倒也算是件好事呢!

  齐晏瞧桑香耍剑也耍得尽兴了,起了身,正要携她回阁里说些体己话,却不料不知从哪又窜出一人来,没头没脑地挥着剑就劈向了齐三公子!

  这魏园里除了魏冉这个脚上半残的,还有哪个吃了豹子胆敢对齐三公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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