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正是江南好时节。
绣城东郊的古朴老宅里,床榻上的男子终于悠悠醒转,守在她身旁的女子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虽然极力控制,可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子衡,你终于醒了。”
床榻上的男子脸色苍白,眼神却是一点一点亮起来,看着眼前容颜依旧却略显单薄的女子,终于心疼却又舒心的笑了,他的蓉儿,终于还是到了他的身边,能再次见到她,真好。
“蓉儿,辛苦你了。”任子衡轻轻的低语,蓉月却听得分明,摇摇头,眼里的泪就掉了下来,守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醒来了,她如何能不激动,察觉到自己流泪了,蓉月赶忙拿帕子去擦,“你醒了就好,我不辛苦。”
任子衡昏迷了几个月,浑身哪还有半分力气,却在看到蓉月擦眼泪时抬起了手臂,艰难的从她手里拿过帕子慢慢的,缓缓的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乖,不哭。”好像他曾经无数次的低语那样,轻缓又温和,让蓉月的眼泪一下子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流了出来。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从十六岁入宫,到如今她已经三十三岁了,十七年的离别,她终于再一次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的,宠溺的,让她永远都听不够的声音。
蓉月哭成了泪人,忘记了任子衡叫她不要哭,忘记了叫大夫进来给他看看,甚至忘记了帮他倒一杯水,她就像终于找到了亲人的孩子一般,放肆的,无所顾忌的哭起来。
任子衡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他刚刚醒转,身上没有力气,便是坐起来将人拉到怀里安抚一下也做不到,而他的声音那样低,低到完全淹没在了蓉月的哭声里,他的声音蓉月听不到,看着蓉月哭成那样,他自然心痛不已,不禁就开始去想她这些年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守在门外的丫鬟听到蓉月的哭声赶紧走进来,身后跟着的人赫然就是程本昱,程本昱听到蓉月撕心裂肺的哭声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医术出了问题,任子衡没能如他所言醒过来,而是死了,所以蓉月才会哭的如此伤心。
程本昱急匆匆的走进来,就见到蓉月坐在床榻边哭成了泪人,而任子衡看着他,脸上一脸心疼,偏偏因为力气不足,说出的话也盖不过蓉月的哭声,程本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于他而言,人醒过来就好。
许是屋子里的人多了起来,蓉月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见到程本昱也跟了进来,她赶紧退到一边擦眼泪,让程本昱给任子衡检查身体,趁着程本昱把脉的空儿,带着丫鬟到了隔壁的屋子里重新梳洗了一下。
她是太激动了,所以才失控,蓉月觉得这样不好,真的不好。
蓉月再次回到任子衡休养的屋子时,程本昱已经在写药方了,其实跟以往的也没什么变动,蓉月看着任子衡略显苍白的脸,心中不免担忧,问程本昱道:“人已经醒过来了,应该无碍了吧!”
“嗯,好生休养即可。”程本昱回答的极其简单,因为他已经不记得同样的问题蓉月问过多少遍了,自然也就不记得自己已经好生回答过多少遍了,可见关心则乱,即使是蓉月这样的人也不例外。
听得程本昱的答案,蓉月的心终于暂时放了下来,赶紧叫人将厨房随时准备的清粥端上来,亲自喂到任子衡口中,看着他一点一点喝下去脸上才露出笑容。
蓉月离宫之后,文喻言于阵前斩杀南宇国大将独孤离,彻底将南宇国纳入大明版图,之后又在独孤离谋士的居所发现了治疗瘟疫的药方,文喻言当下写了折子给慕容泽,令相关官员处理瘟疫一事,待得新年之前,终于处理好一切班师回朝。
这一切都是蓉月在路上听人口口相传得知的,对于此事她也很是欣慰,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任子衡的消息,她的心还是一时半刻都放不下,慕容泽派出的暗卫时刻跟着她,更是叫蓉月郁闷至极,她知道儿子已经默许了她离开,跟在暗处的暗卫只是保护她的安全,可是她却不能叫这些人继续跟着她。
若是叫慕容泽知道她出宫的目的是找到任子衡,然后跟他在一起,她觉得慕容泽绝对是受不了的,所以她一面使人去寻找任子衡,一面还要想办法甩掉那些暗卫,好在她成功甩掉那些暗卫的同时,寻找任子衡的人也有了消息。
蓉月一路南下来到绣城,终于在这座略显古老的宅子里见到了任子衡,原来,任子衡中了独孤离的奸计,不仅受伤还中了毒,好在被程本昱所救,程本昱当年从金京离开之后便回到了云州,只是并未回尤家寨,待得如波伤好之后,给她寻了个不错的小伙子嫁了。
云州发生瘟疫之后,程本昱将如波一家送走便回到了当地为得了瘟疫的百姓医治,机缘巧合救了任子衡,任子衡中的毒并非不能解,却需要产自绣城的一味药材在新鲜时入药,所以他才将人带到了绣城。
蓉月一路寻到绣城之后,任子衡还没有醒过来,虽然程本昱一再保证任子衡一定会醒过来,只是需要时间而已,但蓉月还是不放心,日日守在任子衡的床前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整个人日渐消瘦,若不是任子衡这个时候醒了过来,程本昱真要担心她会撑不过去了。
任子衡刚刚醒过来,整个身体都很虚弱,也起不来,没一会儿又睡下了,程本昱已经写好了方子,注意事项也都一一交代下去了,“谢谢”蓉月看着程本昱比之旁人要苍老许多的面容,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可除了一句谢谢,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为医者,自当治病救人。”程本昱收拾东西的手顿住,声音比以往更低,蓉月走到他身侧,“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这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无以为报,只愿你一切安好,望你除去那二十年,依旧可以长命百岁。”
来到绣城近三个月,蓉月从来没有跟程本昱说过一个谢字,她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一个人,肯为她舍弃二十年的生命换一个机会,她不觉得一个“谢”字可以表达她的心情,虽则她救过他的命,可是逆天改命的事不是谁都能做,也不是谁都肯做,救命之恩又如何?不珍惜的人照样不珍惜。
程本昱从来都是个克制的人,他知道自己为蓉月所做的一切不只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他只是舍不得她含恨而死,变成孤魂野鬼也不得安宁,他真的舍不得,可是他不能表露自己真实的情感,听了蓉月的话也只是轻轻的说道:“你的谢我收下了,日后不要再提此事。”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好似抹去了两个人之间那些隔阂,程本昱偏头看着蓉月笑了,他笑的很真诚,这样的笑容是蓉月从未见过的,“我从未想过让你知道这件事,慧明大师他失言了,得空儿我要去找他。”
说到这里程本昱顿了顿,随后好似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二十年换你今生顺遂平安,真的值了。”
说完这些话,程本昱不待蓉月再说什么,洒脱的走出了门,蓉月看着他的背影许久,终归也只能是牵起嘴角笑了笑,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只盼着他能早日看开,寻觅到一个对的人,幸福的走完剩下的人生,这样,她的心也可以好受一些。
一个月之后,任子衡的身体终于休养的差不多了,先是在蓉月的搀扶下走路,后来自己便可以走了,蓉月苦练厨艺,日日亲力亲为的照顾他,直把任子衡养的面色红润,身体越来越健康。
金京城里,早已经传去了任将军亡故的消息,蓉月陪着任子衡在园子里散步时,任子衡身边贴身照顾的小厮过来将任家与文家的情况一一说给两个人听,任家的老爷子跟老太太在看到他的信之后,已经从他亡故的消息中缓过来,身子日渐康健起来。
八皇子过了年便被皇上封为礼郡王,乐宁长公主跟康亲王妃都生下了长子,宫中皇后也有了身孕,文家老人俱都安康等等,蓉月听了之后心情终于慢慢好起来。
“子衡,为了我放弃大好前程,舍得吗?”蓉月窝在任子衡怀里,打趣一般的问道。任子衡捏了捏她的鼻尖,“前程本就是为你而拼的,你不在那里了,我留下来保护谁?你放弃了太后之尊跑到这里,还来问这浑话?莫不是你觉得我用的情太少,还不足以让你信任。”
怎么会不信任呢?蓉月心里暗暗的想,却不说话,两个人相拥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景色,心里一片安宁。
“蓉儿,等我身子好了,便带你游历天下吧!”任子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蓉月闭着眼睛笑了笑,“好呀,就从这绣城开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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