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昇招臣子伴驾,其家眷也能随行,届时住在翠寒园的外院,不入内殿。黄阁老爱惜膝下独子众所周知,不然怎么会向皇上求亲事?卫昇算准了他会带黄公子同行,这才有了今日的算计。
黄阁老心痛儿子,匍匐在御前求道:“皇上明察!犬子不会做这样的糊涂事,老臣愿以性命担保!皇上明察啊——”
卫昇也觉得迷惑又为难:“那黄公子又怎么会在苏卿家帐中呢?”
“这……。”黄阁老一噎,想想道:“许是犬子起夜走错了地方,误入苏大人的营帐,这才惊扰了苏大人。”
苏扶桑冷冷道:“黄大人此言差矣,你我营帐相聚数丈,其中还横插了温大人等数位大人的帐篷,敢问黄公子是有多糊涂,才能误入到下官帐中。”
黄阁老被他噎得一时无言,秀气的黄公子却抬眼惊愕地望着苏扶桑,目中似有骇然,还流露出些许难以置信。
很快,黄阁老又继续为儿子开脱:“犬子自幼就有不认路的毛病,今晚他在帐中饮了几杯酒,想是酒后犯了浑,以至于冲撞了苏大人。但是此物绝对不是犬子的!皇上,既然东西从苏大人帐中搜到,苏大人不是也有嫌疑吗?”
孟棋楠睁大眼看好戏,闻言眉毛一挑。哟呵老东西不错嘛,还懂得倒打一耙!表叔公呀表叔公,接下来你又怎么出招呢?
她偷偷冲卫昇挤了挤眼。
卫昇没说话,却听谢安平冷笑,俊秀的脸挂着嗜血的神情:“阁老大人,您的意思是在下眼花看错了?”
黄阁老早就看不惯这位心狠手辣的小侯爷,也挺直腰杆叫板道:“不敢。不过若说有人设计陷害,倒也不无可能。”他算是摸出点头绪,今晚这事蹊跷,他们应是中了别人的圈套。看来看去,素来邪佞狂妄的谢小侯嫌疑最大!
“是吗?”谢安平一副“老子才不怕撕破脸”的嚣张样子,勾勾唇道:“黄公子到底是多久离开帐中,手上有没有拿东西,有个人是最清楚的。来人!请黄府少夫人来此!”
不一会儿队伍末端走来一名妇人,姿容出色窈窕清丽,一袭碧绿裙子衬得她愈发亭亭玉立,在夜色中走来如一朵盛放芙蓉。人如其名,这便是那日被卫昇随便赐给黄家当媳妇儿的薛菡萏。
薛菡萏恭敬下跪磕头:“臣妇薛氏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卫昇道:“起来回话。”
薛菡萏起身之后站在了离黄公子较远的地方,看着自己丈夫的眼神连丝怜悯也没有,甚至充满厌恶。谢安平不怀好意地冲黄阁老一笑,问薛菡萏:“少夫人,请你把对我说过的话当着皇上的面儿再讲一次。”
黄公子一听,顿时有些慌张,张了嘴想辩解,却是喉咙齁齁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卫昇立马瞥他一眼,皱着眉头不悦。谢安平捕捉到圣意,过去捏着他下巴道:“皇上没问你,问你再说!”
下颔被人大力捏着,黄公子一张脸都痛得扭曲了,黄阁老见状心痛万分,可碍于卫昇在场不敢上前阻止,只是心里面又更加憎恨了谢安平几分。
“是。”薛菡萏冷眼扫过黄家父子,忽然聚起一股戾气,指着他们就骂,“欺世盗名的混蛋,你害得我好苦!什么书香门第,什么青年才俊……呸!黄文轩你喜好男色狎玩小倌,连府中小厮也尽数是你的**相好!你道这上京城为什么没人家愿意把女儿嫁你?嫁给你就是守活寡,还恶心!”
看着刚才还低眉顺眼的女人瞬间变作母老虎,威风凛凛,孟棋楠简直想拍大腿叫好,这奸捉得真是太精彩了!
薛菡萏一气骂完,转眼扫过苏扶桑漂亮的脸庞,面上携着几分了然,便冷笑道:“我道你半夜溜出去是为何,原是佳人有约。启禀皇上,臣妇偶有失眠,今夜换了地方睡不着,夜半的时候见到黄文轩偷偷摸摸出了营帐,心生好奇就尾随在后,竟看见他钻进苏大人的住处。黄文轩好男风人尽皆知,苏大人嘛……呵呵。”
旁人尽管不知苏扶桑和子渊的事,但见他这般年纪也不娶妻纳妾,或多或少都有猜疑。苏扶桑闻言咬了咬唇,并不否认薛菡萏的话。
“你只看到黄文轩进帐,却没看到苏公子出来迎接对吧?”孟棋楠最见不得美人受罪,出言帮腔,“依本宫看只是黄文轩一厢情愿罢了,苏公子怎么会与他这种人同流合污呢?况且半夜三更是个人都睡着了,黄文轩八成想趁人之危行龌龊之事,委实下作!皇上您说是吧?”
卫昇脸上不自在了。小狐狸你真的没有指桑骂槐么?朕是在你醉酒后睡了你,可朕哪儿知道你连人也认不出!
“如此一来倒也解释得通了。”卫昇还是不想让苏扶桑太好过,便问他,“薛氏说你与黄文轩苟且私会,此言当真?”
苏扶桑摇头:“不真。微臣与黄公子素不相识,今天是头一回见。”
谢安平也帮着添乱:“不是吧,我怎么记得下午你俩就在一起了呢?好像还一起喝了酒。”
卫昇不动声色递给唯恐天下不乱的谢小侯一个赞许的眼神。做得好!帮朕打压情敌,待会儿朕重重有赏!
孟棋楠则是狠狠剜了他一眼,恨不得把他的肉都剔下二两。
苏扶桑抬起眼冷静地看着谢安平,一字一句道:“下官是帮黄公子看病,黄公子暑热腹痛,微臣便开了一张酒散方子为其祛暑,并非与之对饮。下官记得当时还给谢大人说过的,谢大人莫非忘了?”
谢安平嘴角抖了抖:“哦……我记起来了,哈哈,差点忘了。”
这边唱戏的两人各怀心思,卫昇担心生出什么变故,咳嗽一声道:“咳!行了,朕已经知道了,这些小事日后再细究。现在的问题是这顶冠冕从何而来?到底是谁的?”
黄阁老的面子已经丢尽了,但现下要紧的是独子性命。他也顾不得老脸,跪下哀求卫昇:“就算犬子一时糊涂对苏大人起了觊觎之心,可这顶冠冕绝不是他的,黄氏一族对陛下您是忠心耿耿,怎么敢私藏贡品?皇上您念在老臣效忠先帝多年的份上,请饶了我这混帐的儿子吧!皇上——”
他一把年纪痛哭流涕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慈父风范,可惜卫昇已经铁了心要收拾他,只道:“朕可以不追究他惊驾之过,但这顶冠冕的来历必须彻查!朕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揣着前朝的玩意儿,是想复辟还是想把朕取而代之!”
“这顶冠冕……。”这时,怨妇似的薛菡萏忽然怯怯出声,含着几分胆颤和不确定。卫昇很心领神会地问:“薛氏,你见过此物?”
“皇上,请容臣妇细观。”薛菡萏婀娜走上前,打量了金冠一番,斩钉截铁道:“见过,臣妇在黄府书房里面见过此物。”
黄阁老大惊失色,喝道:“毒妇!你血口喷人!老夫书房何曾有过这种东西!”
薛菡萏面无惧色:“臣妇所言句句属实,黄府书房里有一处暗格,里面放了珍宝无数。臣妇虽然粗鄙,却也识得多数乃是贡品,这顶金冠就在其中,皇上不信的话,派人一看便知。书架第三层的紫玉花瓶便是机关所在。”
黄阁老这次才是真的惊吓到了:“胡……胡说!你何时进过老夫的书房?老夫哪里有这些东西!”
薛菡萏冷笑:“我自然不会让你这个老家伙知道,不然你还不杀我灭口。今日圣上在此自会为臣妇做主,小女子不敢欺君,是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黄阁老一时技穷:“皇上、皇上!老臣冤枉……。”
卫昇的脸一直沉着,半晌才道:“阁老莫急,孰真孰假,一查便知。安平,查!”
一声令下,谢安平带着一部分人马折回京城,他跨上马背还不忘回头在戳黄阁老一刀:“阁老大人,下官定会竭尽全力还您一个清白的。驾!”
黄阁老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于是,谢小侯夜袭黄府,果然搜出不少东西。黄家父子当夜就被下了大狱,荒郊野外连吱个声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找人说情帮忙了。黄府被抄没所有家产,包括街铺田地庄园宅子,一律都充公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天蒙蒙亮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孟棋楠知道卫昇费尽安排这么一场,只是为了有个抄家的借口,至于证据之流,肯定是表叔公事先安排好的呗。
经此一事,她跟他都无心再睡,于是在马车外面等到天边泛青。太阳就快出来了。
卫昇半宿都很沉默,这时忽然问:“想不想看日出?”
啊?孟棋楠还在想这个局的一环一扣,乍听他问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笑道:“好啊。”
他们牵着手走下官道,走向一片碧野。夏季绿油油的小麦已经开始结穗,晨风掠过麦尖,发出碎碎的声响。他们踩着田埂走到麦田中央,面对着东边的高山,安盛他们只是远远跟在了后面。
孟棋楠扯下一缕麦穗:“表叔公这是什么?稻子?”
“麦子。”卫昇嗤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说的便是你。”
“我不认得有什么奇怪,我们楚国都是种水稻的。我还跟着农夫在田里玩儿过耕牛呢,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卫昇看她蹲下来仔细观察的麦子的模样很是天真烂漫,也笑了:“你就是个野丫头。”孟棋楠不满地瞪他一眼,不稀罕搭理他。
“今年的收成应该很好罢,一国之君的期冀也就是如此了……。”卫昇看着这片田园美景,不由得发出希冀感叹,声音却略有惆怅。
“孟棋楠,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孟棋楠正在数手心里的穗子,闻声登时一怔,愣愣地看向卫昇。
卫昇笑了笑,有些苦涩:“无事不算计,无人不利用……不敢承诺不敢动情,这样懦弱……很让人失望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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