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浩从小就是个聪明的人，只是不爱用心在不感兴趣的东西上面，如今这被凌绍一逼，下了苦功，成效十分显著。

　　凌绍年纪虽小，但也是言出必行，既然墨君浩所有功课的成绩都提了上来，尽管有时候他的行为举止让他觉得看不过去，但是却也还忍住了。

　　不过两人的感情倒是在之前一路竞争的时候增进了不少，换个贴切的说法，大概就是他们已经还是逐渐适应彼此。

　　墨君浩十二岁的时候，墨明成开始有意识的教导他一些东西，还会经常把他叫去勤政殿，亲自与他讨论有关朝政的大小事情，那个时候，凌绍就在一边安静的听着。而清然同张福是没有资格听到这些的，只能在外面候着。

　　在最开始的时候，只要一看墨君浩出来时候的脸色，清然就知道他在里面表现如何。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在皇上面前表现不太好，墨君浩一开始的情绪比较低落，但是时间一长，随着对朝政越来越熟悉，掌握的东西也多了些，他的表现就好了许多。墨明成并不是单纯的将他的观点灌输给儿子，反而是提出问题，让墨君浩自己去思考。

　　也因此，景阳宫有一阵子会经常出现墨君浩与凌绍激烈探讨，争到面红耳赤的情况，但是与此同时，墨君浩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

　　“关于京城那些个老商号联合起来，垄断货源，提高物价的事情，你怎么看？”墨明成将折子丢到了墨君浩的面前。

　　墨君浩拿过来细细观看，然后又认真的想了想之后才答道：“依孩儿看，父皇不如利用皇权加以干涉？”

　　“怎么干涉？那些老奸巨猾的商人们最会干的事情就是阴奉阳违了。”墨明成眯了眯眼睛看着他说道。

　　“孩儿的意思是，并不用父皇直接出手，而是指派下面的小商号联合起来对付那几家商号。”墨君浩答道。

　　墨明成摇了摇头：“说起来简单，姑且不说那些小商号会不会真的遵从孤的指示，先说他们有没有能力弄到货源，都是一个问题。”

　　墨君浩没有说话，细细想来，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但是牵扯的事情实在是不少。

　　墨明成满意的看着儿子思索的模样，便道：“这是今天交给你的功课，你同凌绍好好商量一下，定出一个完整的方案，三日后交到孤这里。”

　　“是。”墨君浩有些惊讶，这还是父皇第一次给自己布置了回去的功课，看来这件事情果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以前不是也应该有商号听从皇室的指挥吗？”回到了景阳宫中，墨君浩就迫不及待的跟凌绍商量了起来。

　　“的确，在世宗皇帝的时候，皇商很是有名，许多商人都以能成为皇商为荣。”凌绍想了想，不急不慢的说道：“只是后来，那些皇商利欲熏心联合起来，竟然敢蒙骗皇室，欺上瞒下的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皇商才被取消了。”

　　“不过那个时候的皇商，能力极为庞大，底下的从属商号甚至遍布全国，甚至在世宗皇帝晚年的时候取消了皇商这一制度，下面的组织也依然存在，只可惜到了上一代文宗皇帝的时候，就彻底的落没了。”凌绍接过清然递过来的茶，冲她点头表示感谢。

　　“你说，我们若是再组织皇商呢？”墨君浩坐直了身体兴奋的说道。

　　“皇商的制度并不完整，过上最多几十年，肯定又会出现世宗皇帝那时候的情况，导致后面连续好几年的商业萧条，那样会使得玄武元气大伤，得不偿失啊。”凌绍犹豫着说道，“这也是当今皇上并没有实行皇商政策的理由吧。”

　　“既然是因为制度不完整，那若是我们来完整呢？”墨君浩面露笑意，心里有了初步的打算。

　　“可是制度并不是那么好完善的，归根结底问题还是在于人的贪婪本性。”凌绍并不赞同他的想法，“就算制度再完整，可是施行的人总是会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一家独大到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就是这个道理。”墨君浩得意的说道，”我们组织皇商，从那些老商号口中分一杯羹，但是并不垄断，让皇商跟老商号之间彼此制约，彼此竞争。”

　　凌绍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即产生了疑问：“可是若是这样，那皇商的唯一性至高性就不复存在，那些人又为什么要归属皇商呢？”

　　“既然这样，就干脆不要明白的打着皇商的名义，还让他们自己做主，只当是扶植另一群商号。”墨君浩说话的时候眼睛亮闪闪的，十分灵动精神，“想来被那些个老商号压制的商铺，心里也是不甘心的，既然如此，我们就给他行个便利，尽量支持，让他们自己从老商号的嘴里夺食。”

　　凌绍思索了一下，终是认同了墨君浩的想法：“可是殿下只是初步提出了构想，真的要完成，还需要好好的计划一下。”

　　“那是自然。”墨君浩点点头，“你就同我一起来好好的计划这件事情，等到三日后给父皇交出一个满意的答案，说不定，父皇真就采用了呢。”

　　凌绍年纪不大，因为墨君浩这席话心里也是激情澎湃，他们这些读书人，就算面上看起来再清高冷淡，但是心底无一不是都想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的。不过他素来对自己要求严格，就算兴奋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面色冷淡，与平常无二般的点了点头。

　　清然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个人之前热烈讨论的模样，特别是看着墨君浩的时候，颇有种小孩已经长大了的感觉，心里面也没由来的跟着高兴。

　　而凌绍果然与殿下是相辅相成，对于殿下提出的问题并没有盲目遵从或者夸奖，反而能给予中肯的意见并提出自己的疑问。这样的伴读对于殿下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他们说的话，她只能听出个大概，但是却也明白这些是国家大事，若是殿下在这个年纪就能做出些什么，在朝堂之上也会博得名声，对于殿下自己，也是一番磨练。

　　看着两人要动笔的模样，清然就在旁边替他们铺纸研墨，并不打扰。

　　两人的精神都十分亢奋，墨君浩说一句什么，凌绍便在纸上写一句，一问一答之间，两人便又能得到些有用的答案。

　　清然看着他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便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想要吩咐小厨房做些点心。两人讨论的激烈，现在还不觉得，可是等到停下来的时候，肯定会觉得饿。

　　“还在里面吵着呢？”张福看见清然走出来，小声的问了一句，生怕打扰了他家殿下做正事。

　　“恩，张公公你先去里面，我去小厨房让他们做些点心候着。”

　　“没事没事，清然姑娘你进去吧，殿下习惯你伺候着了。小厨房的事情，我去就成了。”自从清然来到景阳宫之后，殿下身边的事情大多是她在料理，张福担心她离开了殿下不习惯，而且她也的确比自己要细心地多，便自己主动要去小厨房。

　　清然见他坚持，便感激的笑了笑，转身回房间了。

　　果不其然，一个半时辰过去以后，两人都有些累了。顺手拿过放在桌角的茶杯狠狠的灌了一口之后，倒是解了渴，却感觉到更加的饿了。

　　“殿下，凌公子，吃些点心吧。”清然将放在另一边的点心端了过来，放在了暂时收拾出来的一块空的桌面上。

　　墨君浩已经习以为常还不觉得什么，倒是细心的凌绍察觉了，这点心还是温温的，显然是刚做好没有多久。他们刚才说的起劲也没注意，清然是什么时候准备好这些的。

　　还有那研好的墨，大概也是她在一边准备的吧。这宫里的宫女果然就是不一样，察言观色比起自己府里的那些人来真是不知道高了多少去。

　　“累死我了。”吃饱喝足之后，墨君浩靠在了椅背上，觉得头昏昏的，一张小脸也涨的通红，“今天真是讨论的太卖力了。”

　　“不过效果也很显著。”凌绍吃的慢，在慢慢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之后，这才接话，“今天已经很晚了，剩下的等明天再一起商议吧。”

　　墨君浩赞同的点点头，他好像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脑子转的这么灵活，不管凌绍提出些什么问题，他都能很快的找到解决方案。

　　凌绍吃了七分饱便收住了，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在离开的时候，他脚步一顿，忽然回身说道：“殿下果然天资甚好，凌绍不如，今后还请殿下多多赐教了。”

　　大概是今晚脑袋用多了，墨君浩傻傻的看着对方离去后被关上的门，还有些反应不过来，询问的目光看向清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清然看着殿下的模样忍不住一笑，她倒是没想到凌绍会在这个时候表示出了自己的诚服。皇子在挑伴读的时候，伴读何尝不也要观察着皇子，看看对方是不是有让自己以后都服从并效力的资格。

　　经过这么些天，特别是今天晚上，墨君浩的良好表现，真是让凌绍彻底认栽了。

　　一看清然的笑容，墨君浩便反应了过来，不由得也跟着傻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凌绍之前并没有认同自己，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伴读，才要尽了自己的责任。可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不就是代表着对方已经认同了他吗？不是因为皇子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实力。

　　墨君浩满足的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晚上真是没白辛苦，一举两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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