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新激动得恨不得当场跟我来个“熊抱”,哽着喉咙:“姐,你咋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小时候就这样到处讨过饭,看到三妮儿我心里真不是个味儿,就寻思着把她领回家,只当咱再认个妹子。”
我抹掉他的泪傻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呵呵。”
下午,我们又跑到“相中”的那间铺子,瑞新满脸堆笑,只要能捡上那东家的马屁就可劲儿地拍,哄得那中年胖子笑得合不拢嘴:“嘿哟,小兄弟,我一看就知道,你呀绝对是个做生意的人。这样吧,三个月,我先租给你三个月,你也知道,我这一家老小的快要搬去汴京了,这三个月你要是凑不上银子,我就只好卖给别人。”
从桌子到板凳,从茶叶到茶壶,我到今天才了解到,咱家瑞新这些年苦不是白吃的,日子不是白混的。每一样物件儿都被他精挑细选,砍价砍得唾沫星子直飞,马屁是逢人就拍,一直给你拍到天花乱坠。回家的路上我有些烦:“瑞新,你咋见人就说好话?感觉特没出息。”
他不以为然:“说说好话又不要本钱,尽管赶多了去说,你瞧瞧,那卖茶具的老板嫌我还价太低开始死活不肯卖,后来还不是笑嘻嘻地卖给我了吗?你以为拍马屁说好话简单呀?学问可大得去了,眼睛得疾,脑子得转得快,表情还得真,得搔着人家心窝窝说,找人家最得意的地方拍!”
后来他又拉着我到成衣铺,让人家老板赶最好的料子,最新潮的款式给我赶着紧的做几套衣裙。老板乐得是眉开眼笑:“哎唷喂,我说小哥呀,这是你家小娘子吧,长得可真俊呐,跟那仙女似的,我老头给你打包票,她要是穿上我这店子里的衣裳哟,那一整个扬州城的公子哥们准得把你给羡慕死!”
不想瑞新竟一脸欣喜,立马接上瞎话:“真的吗?嘿嘿,太好了!”
我一脚狠狠地给他踩上:“你个死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呀?老板,你别瞎说,我是他姐姐。”
老板赶紧赔罪:“嘿哟,我老汉失言喽失言喽,姑娘对不起嘞,我其实就是想说呀,您这姑娘可真漂亮,比老汉见过的所有姑娘都漂亮!”
我翻了那老板一白眼,暗说,跟瑞新一样,又是个哄死人不尝命的。把瑞新拉到一边:“咱现在不是手头正紧着吗?你干嘛还给我买那么贵的衣服?”
他嘿嘿一笑,附在我耳畔悄悄说:“这你就不懂了,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当真是把我们仨儿累死,我和默言两个人一天到晚洗呀抹呀清的,瑞新得四处采购茶叶,又得张罗着请人给订做招牌。一连四五天,我们三餐饭都没顾上吃几口,晚上我和默言就睡在茶馆里边的一间小房里,瑞新还算特别照顾我们两女娃,给我们整了个衣柜和梳妆台,他自个睡的杂物间里边儿堆满了杂货,也就刚够腾出个空地儿睡觉。店名曾被瑞新寻思了好几年,名为“寻音茶馆”,那意思人家不懂,咱家几个还能不懂吗?这死小子,准是受徐伯启发把我当成摇钱树了。
我们原来租的小院离铺子太远,来回不方便,为了省钱,瑞新退了小院,我们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搬到了茶馆。旭峰一般不回来过夜,只是隔两天抽个空来茶馆看看我们,嘱咐我们要是遇上什么麻烦就赶紧去军营找他。
太爷爷又写来一封信,信里三分之二篇幅都是对旭峰的夸赞,鼓励旭峰多看兵书,将来有机会征战沙场报效朝廷之类的;另外还吩咐瑞新眼珠子放亮些,做生意小心点儿,别得罪那些不相干的人;最后是提醒我去拜见我外公。
瑞新曾陪我找上过我娘的故居,可惜我外公一家早已搬去了汴京,扬州老宅里只留了位老管家守门。老管家有些上了年纪,我大着嗓门费了半天功夫跟老管家说明了我的来意后,老人家激动得眼泪直流拉着我不肯放,说要马上就捎信去汴京,让我几个舅舅赶回扬州接我。我连忙摆手道:“不用了爷爷,我不想去汴京,我就在城南街上的寻音茶馆里打工,要是我外公舅舅他们回来了,麻烦您去茶馆跟我说一声就行。”他死活拉着我非要我住进沈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告诉我,自从我爹娘私奔了以后,谢家老太爷整日里哀声叹气,特别是这两年,年纪大了就更思念他从小捧在手心呵着的宝贝女儿,动不动以泪洗面,时不时自言自语着“珠儿呀,我的宝珠啊,你不要爹啦?你不肯回来看爹呀”就盼着我娘早些回来。去年谢家打听到沈越的儿子“天音公子”在大理国的消息,我三舅立马出发亲自找去巍山,才知道我爹娘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再寻到大理城又没找到我。三舅从大理回来后跟老太爷扯谎说我娘生了个女儿,明年领着孩子一起回来,老太爷才吊着一口气撑到现在,至今还在巴巴地等着呢。
我这泪呀,流个不停,被管家爷爷说得心都碎了,要不是瑞新已经把铺子给盘下,我真打算立马去汴京寻我外公了。最后,我跟管家老爷爷好说歹说,赌咒发誓自己不离开扬州就在这儿等着才脱开了身。
开业的那天上午,店里居然一个客人都没进来,我和默言伸直了脖子朝马路上张望着,行人挺多的呀!咋就不来我们茶馆喝茶呢?咱们茶馆里里外外收拾得挺整齐的呀,比在大理的“四海来客”布置得精致多了。我站在柜台后踱来踱去,渐渐沉不住气:“瑞新,你咋还不让我弹哪?你看看咱们连张都没开!”
我这边和默言急得不行,瑞新那小子倒是泰然自若得很,像租铺子不要钱似的:“姐,你只管歇好喽,哎呀!快把面纱系上!别急嘞!还没到喝茶的时候呢!这扬州可跟咱大理不一样,我仔细瞧过了,那些真正有钱的,当大官的都喜欢晚上出来溜达,白天搂着青楼的小娘们儿怕给人认出来!”
我立时无语。
若不是看在家里已经一个子儿都没剩下的份下,就冲这话,我真想给这死小子翻脸。
扬州城样样喜欢追着汴京的潮流跑,汴京有不夜城,扬州就跟着兴开了夜市,只不过平头老百姓这个时间早回家歇着了,出来晃的全是些文人“骚”客商贾巨富,消费集中在风月场所和酒楼茶馆这些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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