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通常喜欢在夜里对月长嗥,而当它们集体围猎的时候,通常一声不发。
奔上个矮山头朝下坡探望,果然如安德烈所报,我发现总有二三十头狼那么多,分散在下坡四围,堵截住一群猎物的生路。
令我万分紧张的是,那些“猎物”并不是我的食草动物子民,而是四五个“人类”。
不好意思,我因长久没和人打交道,朋友圈子里的“物种”又多,连“儿子”都是头小鹰,现在居然习惯性这样称呼人们了。
清一色的壮年男子,都是十几二十来岁的年纪,头顶剃了发,耳朵上竟垂了个硕大的耳环,身上穿着兽皮袄子,这几人手里明明握有武器,却吓得身体直打哆嗦,我暗叹了声:就这点儿出息哟!居然还敢跑进我的瘴气林附近混。
我正在考虑,需不需要我出手相救呢?若是俊山在,别说区区二三十头狼,就算再来一倍,他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
恰在此时,安德烈翱翔在人与狼对峙的上空振翅盘旋“秀”了一圈,再一个漂亮的俯冲向下,轻松落在我的肩上,我摸了摸它的头,啐了口:“儿子,给你妈低调点儿!”
待我再回头时,狼群冷冽的目光竟全部转投向我,那五个年轻人也恐惧地向我这边紧张探望,搞得我有些小惶恐。
忽尔,树林中怪石后,土坡上窜出的狼突然越来越多,多到随便一数就有上百来头,吓得连我的腿都在发软。不等我开口对死安德烈咒骂,这小家伙竟撇下我自顾自逃命似的飞了。
就在我措手不及的空档,远处传来声绵长而极具穿透力的狼嗥“嗷喔呜-”,所有狼即刻接受“命令”,分批有序迅速对几个年轻人进行收拢包抄,逐步缩小挤压战斗圈。
在群狼环伺下,那几个人早就收回了投在我身上的视线,五人手持武器背靠背合拢,有个年纪看起来较小的小伙子竟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要命地凄声尖叫嚎哭起来。
说实话,我也不禁有些害怕,狼太多了!
看样子还有大批不以数计的后续作战部队,狼王都没露头呢,就眼前这一百来只仅仅只算在野狼群冲锋打头阵的“尖兵”组。
就算我现在冲进群狼封锁的包围圈救人,万一这些狼不买我这“老祖宗”“老毒物”的帐怎么办?我有一百条理由相信它们得对我个人“客客气气”,因为我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蛊王的气味,这是令所有食肉动物闻之胃痛的。可那几个人类呢,看着群狼恨不得立马将这些人生吞活剥的架式,难道你叫我去劝它们:同志们,这点儿“食物”太少了,还不够兄弟伙塞牙缝的,权当给我这“老祖宗”一点儿薄面,大家就此散了吧……
我赶紧想,或许现下唯一能让它们“放人”的办法就是我能跟狼王打个商量;情急下,我猛然学狼王扯开嗓门也“嗷呜……”长啸起来,吓得群狼一跳!
于是,我又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下可好,那个哭泣的少年竟遥遥对我跪拜起来,边行大礼边大声念词,可惜他的语言我一句都听不懂。接而,另外几个人也跪拜起来,连手里的武器都扔到了一边,竟将所有求生希望全押在我身上,我猜他们可能错把我当成了“狼女王”。
狼群开始犹豫,踯躅在原处“进退不定”,就在那令人肉跳的当口,远方又传来声狼王的嗥叫,这次声律极短,我估摸着它可能正在朝我飞奔!
我不禁猜想,如此大规模的狼群,它们的狼王长得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是一身雪白的雪狼?或者毛色光亮的银狼?赤狼?大灰狼?总而言之,能在狼群中脱颖而出,冠绝群雄又能统帅三军的必当是非同反响的“卓绝人物”。
那一刻,我竟忘记了来时对狼的仇恨,从憧憬与狼王进行会晤磋商,到莫名地极其渴望与狼王“敖包相会”。
不知不觉中,我急切地对它再次呼唤:“嗷呜……”
终于,我终于看见了它!它的速度快到如同一团瞬息移动的龙卷风,又像一束破怒而指的厉电,正对着我风驰电掣狂奔而来!
我急不可耐!我竟心喜如狂!
那一刻,它就像我前世的眷偶,又或者是让我们彼此苦苦追寻了千百年的情人,我频频朝它挥起手,热切地渴望与它“拥抱”!你说奇不奇,你说巧不巧!
那惊雷怒电的一瞬,从淡淡的似曾相识,到强烈的同生共死,再到难分难舍的血脉相连,以零点零一秒的时速刹那传遍我身体的每一处血管,每一道细小神经脉冲!
就在我们还差零点零零零一秒的极速瞬间,我竟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紧随着划破长空的一声大喊:“风……”它直接将我扑倒在地。
不过,它并不是要咬我,而是喜得发狂地亲我,舔拭我,似乎不知要怎么“折腾”我才好。我骤然明白过来,它真的是我的“情人”,只有“情人”之间才会有这种感觉,才会有这种“冲动”。
我们一起滚倒在地忘情“缠绵”,早将众人和群狼抛诸脑后,我细细地抚着它的头,跟我跌在魔障里看到它时差不多,又像是变了些。它不是什么“帅气”狼,还是一只毛色丑陋斑驳的灰狼,我惊奇地在它肚子上发现了一道深裂的伤口,上面还有被“缝过针”的痕印,再一想,可不就是我在魔障里为它缝的吗?天哪!这到底是哪儿跟哪儿?我掰开它的嘴巴,牙又长齐了,还锐利无比,像两排钢锋列成的“绞肉机”。
我和它耳鬓厮磨的时候,想通了一件事。
在我十五岁刚刚和旭峰结拜那年,有个冬夜我悄悄起来上茅房,竟看见旭峰躲在院子里洗凉水澡,我冲过去怪他,怪他家里明明有大澡盆干嘛还三更半夜起来洗这么冷的水?他当时看我的样子,是愣呆了的,我惊恐地发现,他裸露的腹部有一道和我眼前这位狼王,一模一样的,陈年性伤口,二十多厘米,有缝过针的印记。一模一样啊!既然说,我的地觉是白凰,素意和赵受益的地觉是仙鹤,那它呢,它莫非就是旭峰的地觉么?峰,风,为什么就这么巧,我给旭峰两次取的名字,旭峰,迎风,都是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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