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言君则沉默不语，左治心中最后的一点侥幸也熄灭了，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已是澄明一片，看不出情绪，却让人心惊不已。
“你就不怕我毁了舞阳国？”左治冷着声音说道。
“怕。”言君则毫不避讳地直视左治的眼睛，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眼中的惧怕、不安、愧疚，“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遍的话，本王一定会亲自看着苏小姐踏入大门，一家亲自将苏小姐交到你手上！事情发生了，本王不想拿别的理由骗你，苏小姐的确是因为本王的疏忽才遇害的，左少爷就算要杀要剐，本王都不会有二话，但请左少爷能放过那些无辜的百姓！”
“他们无辜？难道凝儿就不无辜吗！”左治咬牙道，眼中杀意泛滥，他的凝儿，他最喜欢的凝儿，现在他甚至连看着她幸福的机会都没有了，为什么上天一定要这么残忍！为什么！
言君则眼神闪了闪，自书架上取出自己最喜欢的匕首双手捧着走到左治面前，将手往前一送，“苏小姐的事是本王的错，本王万死不足，你动手吧。”说着言君则闭上了眼睛，仰着脖子、挺着胸膛，将自己的要害交到了左治手上。
左治怒极反笑，接过匕首在手里把玩，冷哼道：“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杀你？我怕脏了我的手！”
言君则浑身一窒，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含绝望地看着左治，“难道你一定要让舞阳国给苏小姐陪葬才肯罢休吗？”
左治本想脱口说“是”，却是蓦地想起了苏若凝，想起了她的善良，想起了她的一切。如果她在，又怎么会愿意让他害了那些无辜的百姓呢？如言君则所言，那些百姓是无辜的，而他，不会去做那些会让她不喜欢的事情。
可是，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杀戮和死亡才能报复不是吗？
左治想着，倏地笑了，直看着言君则心底发寒，寒毛直竖。
“你想知道凝儿起宫的真正目的吗？”左治将匕首插入鞘中放在桌子上，似是闲聊一般地问道。
话题蓦地转移，言君则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不是进宫找太子求药的吗？”言君则疑惑地看着左治，暗自思索他受刺激过大才会思绪混乱的可能性有多大。
左治挑唇，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她进宫是找太子没错，只是却不是为了求药。”
言君则心里咯噔一跳，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她是……”
“她是太子在袭月国游历时认识的，而太子之子游历未结束就被带回来，是因为他为了保护她杀了人，你说……太子和凝儿是什么关系，凝儿进宫找太子又是为了什么？”
言群则身形猛地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左治，继而大吼道：“你休想骗我！我大哥过些日子就要登基，娶静姐姐为后了！”
“哈哈哈哈……”左治蓦地仰头大笑着，猛地停下，满脸邪意地看着左治：“你说我骗你？好呀，那你去问问你大哥，问问他那个被你间接害死的凝儿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且看看他是什么反应，他会怎么做？登基？娶后？还是随凝儿一同去了？”
眼见言君则因自己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左治心中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可是这些快感又怎么能抵得了他失去凝儿的痛！
左治深吸了口气，看了仍处在震惊中的言君则，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他不会杀他，他也不会杀舞阳国的百姓，但是……他会亲眼看着他们兄弟互生嫌隙，亲眼看着舞阳国一步一步走向灭亡，来祭奠无辜的凝儿！
当然，那些胆敢杀害凝儿的人，他是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云方一直守在书房外，对书房里的争吵自是听得一清二楚，风左治走出来，不由得快步迎上去，担忧地唤道：“少爷……”
少爷从京城千里迢迢地追苏小姐，好不容易追上了，却发现苏小姐另有爱人，狠了心放手，苏小姐却是……为什么受到伤害的总是少爷！
左治转眸看向云方，嘴角瞬间抿成一抹欲哭的弧度，却倔强地别过头去，深吸了口气，“云方，让阿全立刻通知所有在舞阳城及附近的人，随我一同出城寻找凝儿……尸身！”
言罢，左治看也不看地越过云方向外走去，一滴晶莹却快速地看左治的眼角滑下，在月光下显得极为显眼。
云方回过神来，连忙追了上去，“可是少爷，天已经……”
“云方！”左治猛地停了下来，却依旧背对着云方，云方也不敢擅自到前面去看左治的背影，可是，单从左治的背影，云方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自身体深处的悲伤。
云方垂首，“是，少爷。”
少爷要找，他便陪少爷去找，就算以他的生命为代价，他也要保护好少爷。
书房外，主仆两人慢慢地向外走去，出了轩王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书房里，言君则却像是被点了穴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耳边带回荡着左治临走前留下的话。
那个苏小姐是大哥心爱的女人？怎么可能！大哥不是要娶静姐姐了吗？大哥不是冷漠的吗？大哥不是讨厌所有女人吗？他怎么可能会爱是那个女人，那样一个除了长相，其他都很平凡的女人？
他一定在骗自己，一定是！他不要害死大哥心爱的女人，不要！
“叩叩叩……”
敲门声蓦地响起，言君则正想着那苏小姐如果真的是他大哥心爱的女人，大哥知道后肯定会恨他，说不定还会像左治那样不娶静姐姐，甚至连皇位也不要了，听得敲门声，几乎吓的魂飞魄散，惊惧地回冰，等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管家，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言君则深吸了口气，极力让自己看上去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却忘了管家在他沉思时来，自是将他的异样收尽眼底。
管家低着头，聪明地不去看言君则，弯着腰说道：“回王爷，太子派人请您进宫一趟。”
言君则浑身一震，如闻惊天霹雳，怎么会……难道大哥知道那个女人遇害的了？言君则握拳，整个人惶惶不安，如临末日。
“王爷？”管家疑惑地唤着，“宫里来的马车正在外面等着呢？”
言君则又是一震，深吸了几口气，却发现自己浑身颤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脚向外走去。
他的大哥，他从小到大最佩服的大哥，难道就要因为一个女人和他怒目相向，变成仇人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言君则来到了洛殿，一进殿便看到自家大哥言君洛负手背对着门口站在那里，言君则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力袭来，几乎有一种逃跑的冲动，然而来不及了，就在他想要转身的时候，言君洛猛地转过身来了。
看着自家大家万看不变的冷淡模样，言君则心虚地厉害，如孩子一般地低着头不敢看言君洛的脸，却发现大殿里变得更加压抑。
言君洛眉头微蹙，莫名地看着言君则，他这是怎么了？
“君则，你没事吧？”言君洛问道。
对于他的胞弟，他虽然和他相处的时间极少，感情也不若和夜洛秋来得深，对他的关心却也是发自内心的。以前尚不觉得，自从这次回来之后，他便发现和家人之间的关系近了一些，也清楚地感受到每一个家人对他的关心，而这些变化全都因为一个人。
想到那个让他笑，让他哭的小女子，言君洛嘴角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下一秒却僵在嘴边，化成深深的涩意，这辈子，他注定要欠她，希望她能找到一个比她更好的男人来爱护她呵护她。
一想到他的凝儿会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一想到他的凝儿会与别的男人亲吻，会同别的男人做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言君洛的心中猛地传过揪心的刺痛，脸色刷地白了。
正抬眼偷偷看过来的言君则见到言君洛这副模样，脸色也跟着发白，心里一急，本能地脱口否认，“我没事！”
言君洛被言君则的回答惊醒，深吸了口气缓了心神这才道：“没事就好。”顿了顿，言君洛道：“昨天同你一起进宫的那个太监呢？”
言君则心里咯噔一跳，慌乱地移开视线，言君洛害怕言君则发现自己的异样，亦是别过头过，错失了最早发现苏若凝出事了的机会。
“哦……她啊！她是我的朋友托付着让我带进宫向大哥求药的，大哥不给，她自是离开了。”言君则半真半假地说道，心里咚咚咚跳得厉害，拳头握得紧紧地压制自己才没有夺路而逃。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言君洛心中失落不已，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响起。左治应该会跟着她吧，那样也好，左治也爱她至极，有他在，他也可以放心了。
可是，真的放心吗？言君洛睑目，就算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当他答应在登基的那一天同时迎娶白静的时候，他就注定要与她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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