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幕渐退,日渐升,二楼窗台处,言君洛依然坐在那里,白皙的下巴上已经长满了青色的胡茬,他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后院,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座雕塑。
“咯吱……”
房门开了,易容成孙傲然的苏若凝抱着唯一走了出来,其后,舞儿也易容成苏若凝也跟着翩翩而出。
“他坐了一晚上?”察觉到一股视线,苏若凝抬头看去,在看到言君洛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也染上一丝不耐。
“是。”舞儿垂首应道。
苏若凝失笑,她真不知道空空的院子有什么可看的!他若想看便由他去吧。
“我和唯一出门了,有什么事立刻派人通知我。”苏若凝吩咐道。
“是,舞儿知道了。”舞儿福身应道。
苏若凝点了点头,抬头看了言君洛一眼,便抱着唯一向外面走去,唯一转身趴在苏若凝的肩头看着二楼的言君洛,眼中眷恋万千,直到被冰冷的石墙挡住了视线,才不甘愿地收回了视线。
二楼,言君洛蓦地一震,猛地站起身来,急切地在后院中搜寻着,入目之处却空荡荡的院落和经过的下人,根本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儿。
浑身的热度退去,言君洛按着胸口的地方慢慢地跌进椅子里,刚刚……就在刚刚……他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凝儿就在那边一样……
错觉吗?言君洛疲累地闭上眼睛,拳头慢慢收紧用力地握着胸前的衣服,凝儿……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
这般,言君洛却又清晰地知道,如果过不了自己这关,就算他知道凝儿现在就在门外,他也没有勇气去见她,否则,他早就该冲到后面去找她,而不是坐在这里自怨自艾。
“呵……”言君洛自嘲地笑着。
“叩叩叩!”敲门声猛地响起。
“进来。”言君洛应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咯吱……”有人走了进来,却并不是黑夜的脚步声,言君洛睁开眼睛转首看去,但见一人抱拳立在门口处,眉头便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是谁,怎么到自己房间来了?黑夜呢?怎么没有拦住他?
“你是何人?”
“回皇上,属下是黑大人派来侍候皇上的。”
闻言,言君洛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黑夜呢!”
“黑大人今天一早便起程回舞阳国去了。”
言君洛一怔,很快便想起来昨天晚上与黑夜的对话,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走了……也罢。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还有记住,在这里没有皇上,只有公子。”
“是,公子。”那人抱拳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言君洛吐了口浊气,回首看向后院,整个人慢慢地变得恍惚起来,面上时忧时喜时悲,不知想到了什么。
一天,很快便过去了,夜幕初临,苏若凝便带着唯一回到了当下。
“唯一,跟我出去是不是很无聊?今天又睡着了。”苏若凝拉着唯一的小手,两人一同向院子里走去。
唯一乖巧地摇了摇头,“不会。”
苏若凝抿唇,不会吗?如果是别人家的孩子说出这个答案说不定她会相信,可是唯一不同,她太特殊,太早熟,她有时候甚至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在唯一面前,她的所有伪装、所有情绪都无所遁形,唯一为了不让自己愧疚说反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苏若凝打起精神笑了笑,蹲下来一把将唯一抱进怀里,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继续向前走去,“唯一,妈咪保证,不会太久的。”说着,苏若凝抬头朝当下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二楼的窗户处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整个人登时变得烦躁起来,他要在这时坐多久!
眉心被碰了一下,苏若凝猛地回过神来,感受着眉心处唯一小小的力道,紧皱着的眉慢慢地松开。
“妈咪,是因为他吗?”唯一问着,亦朝二楼看去。
苏若凝不自觉地抿唇,而后笑道:“不是,妈咪是不想同唯一一下子分开一整天。”
唯一定定地看着苏若凝,直到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
“妈咪,唯一什么都知道,唯一知道他是爹爹,也知道他害妈咪伤心难过。”
苏若凝表情变得僵硬,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不看唯一的眼,“唯一,妈咪再说一遍,他不你爹爹!”
“他是!”
听着唯一坚定的声音,苏若凝不觉有些怒了,正要喝斥却听唯一又道……
“唯一也想像其他孩子一样有妈咪也有爹爹。”
苏若凝只觉心底有什么地方被撞了一下,泪水登时湿了眼眶,抱着唯一的双手也变得颤抖,只觉怀里奇沉无比,她一直都认为唯一懂事,有她陪在身边就够了,却忽略了唯一再怎么特殊也是一个孩子,也会渴望父爱。
“妈咪,原谅爹爹好不好,唯一也想让爹爹这么抱着唯一。”唯一看着苏若凝软声企求道,她本不打算插手,但一看到爹爹现在这副模样就不忍心,更何况,当年的事,爹爹也不是故意的,她想快一点儿全家团圆!
听到唯一的话,苏若凝却是猛地一惊,心思瞬间变得坚硬如铁,“不行!他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
“谁也不能把唯一从妈咪身边带走的!”唯一定定地看着苏若凝好一会儿,但见他神色坚定,没有一丝软化,眸中渐渐地染上泪色,用力地咬着下唇,转头看向言君洛,“就算唯一想和爹爹在一起也不可以吗?”
她虽然知道妈咪和爹爹一定会在一起,却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难道妈咪和爹爹和好之前,她只能这样看着爹爹吗?她好想爹爹,好想让他再抱抱她!
“唯一……”苏若凝唤着,眼中亦变得湿润。
唯一深深地吸了口气,眨去眼中的泪水,回头定定地看着苏若凝,“妈咪,如果唯一能确定爹爹并不是要把唯一从妈咪身边抢走,唯一可不可以去找爹爹?”
“怎么可能!他来这里就是为了……”
“妈咪!”唯一嘟着小嘴有些生气地叫道。
苏若凝抿唇,直直地看进唯一的眼底,如果那样能让她死心的话……
“好!但是你要怎么确定?”苏若凝干脆将唯一放到地上,蹲在她面前问道。
“很简单,如果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把我带走,昨天他带走我以后就该离开了!”唯一说着,骄傲地扬起了白皙的小下巴。
苏若凝的嘴角不可察地抽了几下,怎么听怎么觉得她的女儿是在暗讽她笨!
是啊,他的目的如果真的只是唯一,昨天不就应该跪路了吗,干嘛要指名要见她?心底隐约有一个答应浮出水面,苏若凝只觉自己的心跳变得不太平起来,连忙用力地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她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了,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苏若凝深吸了口气,抚着唯一的肩头正色道:“你说的这点儿不算,除非你能再次证明他来这里不是同我抢你的,否则以后不要再同我提那样的要求!”
苏若凝说着,却奇异地发现自己的心随着话的说出萌生了些许渴盼,连忙凝神聚思,再不敢胡思乱想,但那份感觉,却弥留在心头难以磨灭。
唯一闻言,却是勾唇,朝苏若凝伸出小指。
苏若凝无奈地瞋了唯一一言,亦伸出小指勾上唯一的,大拇指用力地印上唯一的,“好了,满意了吧!走了,回房间,可怜你娘我在外面忙活了一天,回来还得同你这个小人精斗法!”
唯一闻言,难得孩子气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妈咪。”
苏若凝偏首看了唯一一眼,伸手揉了揉唯一的发顶,你是妈咪的生命,妈咪只是希望你快乐。
苏若凝勾唇,抬首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却仿若隔着时空的言君洛,突然觉得原谅他似乎并不是一件极困难的事。
言君洛,我会试着去原谅你,但这只是为了唯一,你莫要叫唯一失望才好。
唯一仰首看着苏若凝的侧脸,看了言君洛一眼,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他们一家快要在一起了,你们看到了吗?
二楼处,言君洛坐在那里,只觉早上出现过的那种感觉又来了,麻木的脸上蓦地绽放惊喜,快速起身,双手按在窗台上将身子控出窗外,瞪大了眼睛向下去将院子整个地搜了一圈,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言君洛蹙眉,难道是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出现幻觉了吗?可是他分明就觉得凝儿就在下面……
唯一看着言君洛的一系列表现,嘴角的笑容越发深厚。
苏若凝亦看到言君洛的举动,见唯一又笑得灿烂,不由得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没好气道:“这下如你愿了,他发现我们了!”
唯一笑着摇了摇头,“妈咪糊涂了吗?这院子被你设了阵法,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我们。”唯一说着,脸上的笑容染上了几分神秘,“妈咪,你相信吗?爹、爹爹和我,我们三个之间互有感应,爹爹虽然看不到我们,却一定是感应到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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