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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本宫不要了

  时值二月,并无春暖大地,天地肃然,白雪皑皑。风平宁静的皇宫之内,未央宫之中,温薄书卧在榻上,双目紧闭,神情略有不安,松散的衣间露出凸起的锁骨,长裙摇曳在地,短短几日,她瘦成了形销骨立之状。放佛被梦魇住,她摊开的手缓缓的握成了拳,指甲狠狠得插入手掌心,剜出月牙状的血痕。

  她悠悠转醒,昔日璨若繁星的双眸失了神采,窗外的雪扑簌而下,她的世界恍若黑白。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捏紧榻上的扶手,表情痛苦,她咬住唇呜咽几声,几滴泪从眸中落下,扶手蓦然断裂,她狠狠跌落在地。

  赶来的宫女大叫一声:“殿下。”试着扶起她,谁料温薄书眉峰拧紧,一把抓住宫女的前襟,將人推翻在地。

  “你告诉温承,这帝姬之位本宫不要了,本宫……”她吸了一口气,忍住痛苦:“本宫……不,而是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踏入皇宫半步!”她语气森森,眼神怨毒。

  此后,她不找回色享,再也不回皇宫。

  京师之繁华莫过于通天之途,十字交节酒肆楼台生意兴荣,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一匹马由转角之处踏踏而来,温薄书女扮男装骑在马上,神情漠然,环顾左右,找了一个合适的落脚之处。

  当天皇城戒严,大批御林军在街上巡逻,说是皇宫丢了一个公主,令所有商旅注意身上有伤的陌生人,如若发现上报朝廷,赏万两黄金。

  可惜温薄书并没有在客栈留宿,她易了容,留在了落雨楼。翠姨被温薄书牵连锒铛入狱,之后,又被赦免死罪,离开了京师。落雨楼易主,老妈子换了一成了一个口舌凌厉的中年女子。

  温薄书衣着华贵,易容之后,成了一个英俊秀气的公子哥,一把折扇落尽繁华,眸中风华流转。她妆模作样的在众多貌美女子中挑肥拣瘦,选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夜间留宿,以烟花之地做掩饰。

  京师城门紧闭,平日里大街小巷都有御林军走动,温薄书滞留几天后,趁着所有人放松戒备再行离京。

  这一去,意味着她将会与皇位失之交臂,她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放弃,到了正真放弃的时候她才察觉自己活得没有那么累了。

  更苦恼的是,她对色享无从找起。

  沿着长路漫回,她吐出一口气,天寒地冻,再走不远是十里长亭,冷剑在那里等她。

  许是最后一次命令吧,她要从冷剑那里得知,在她昏迷当中皇宫以及色享的一切。她要从线索中找寻色享。

  长亭飞檐裹上厚厚的一层雪,雕梁朱漆分外显眼,冷剑一身黑色长袍站在亭中,面目冷峻华衣如霜。温薄书一步一步走上了长亭,冷剑听到了脚步声,回了头,恭敬道:“殿下。”

  没有了皇家的约束力,她褪去高高在上邈若星辰的身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为了爱人豁出一切的女子。“冷剑,我问你,在我昏迷之时,我父皇到底对色享做了什么?”

  “皇上赦免了色享的死罪,最还有一个活罪。”冷剑注意到温薄书没有再自称“本宫”。

  “什么活罪?”

  “流放八千里至西方荒芜之地,有生之年再不能踏入京城半步。”

  温承命令所有人隐瞒温薄书这个事实,皇宫也没人告诉她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切无从得知。如今听冷剑道来,温薄书心冷了三分,父皇当真狠心,对她和色享好一个百般阻挠。

  所谓八千里流放,这无疑是把色享往死路上逼,子若的父亲当年被流放五千里尚生死不明,换到色享身上,他如此羸弱,根本是死路一条。

  温薄书苦笑:“哪怕他死在路上,我也要找到他,冷剑,你说是不是?你我主仆一场,离开皇宫之后我也不是帝姬殿下,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也莫在跟着我罢,自寻出处吧。”

  冷剑单膝而跪,:“殿下,属下的命是殿下救的,属下愿意终身服侍殿下,对殿下唯令是从。”

  温薄书笑的凄凉:“你是我悉心栽培的人,若要你一辈子卑躬屈膝,可是毁了你,罢了罢了,冷剑……你回京吧,若有下次再见,我还会是你的殿下。”

  告别冷剑之后,温薄书骑着马一路向西,骑了一天一夜,竟没有遇见一处人家,触目所见,萧瑟凄凉。

  大雪裹满大地,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除了光秃秃的树干,什么都看不见看不到,仿佛天地间只留她一人,孤独铺天盖地而来。

  地上的路已经被掩盖,马儿找不到方向,勒着缰绳的手冻得青紫,她抖了抖斗篷,抬头看天,高远辽阔,呈乌青之色。雪落下,纷纷扬扬的,落到她的脸上,冷冷的,落到她的眼睛里,化作热乎乎的眼泪,滚落在衣间。

  她心心念着:色享,你到底在哪里,你……还活着么?

  突然间,土地松动,无数黑衣人从雪中飞蹿而出,天地间一片萧杀,雪飞漫天,纷纷而落,时间就像被放慢,那些黑衣人在空中尚未落下,她就已经挺身而起,赤练从袖中脱出,划出半弧的气浪,把雪花斩成两半,刺向天空。

  大地仿佛唱起了烈歌,声音高昂,崩开的弦搅紧了力度,奏出饱满的音符。

  “我还以为,你们打算把自己闷死在雪里,等了那么久,居然才出来。”她被黑衣人围住,表情傲倨,声音冷冷。

  一个骑着马的男人从人群中走来,在雪地里,那人眉间酿春,眼神猖獗得意,他说道:“皇妹,想不到你武功那么厉害,我请了那么多高手,竟动不了你毫毛。”

  来人是五皇子温秀,一个气宇轩昂却阴险毒辣的皇子。

  温薄书冷声:“苟且之辈哪能伤我半分。”她反手一挥,赤练竟从右边袖中飞出,正中着温秀的眉心而来,势不可挡。

  黑衣人训练有素,挥剑干净利落。他们同时举剑,每把剑剑锋上有倒刺,一个一个的勾住了赤练的骨刺,赤练在半空中停下,温秀吓出一身冷汗。

  惶惶退后几步:“杀了她!”

  温薄书手指用力,赤练上几百个骨刺开始左右旋转,把剑上的倒刺绞断,赤练回转杀出一道血路,血像雾一样喷薄在雪上,红装素裹,真是分外妖娆呢。

  她是泣血的修罗,所有人的性命在她手中只是蝼蚁,她在地狱里跋山涉水,偶遇一线光明,寻光问路,她愿无期无尽。

  温薄书嫣然一笑,大地之歌再次奏起,一旦开杀戒,所有人将在劫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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