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跟杨重两个人没有去现场,一直在家里等着前方的消息,等到来人回报说已经把谢希修打了一顿送到官府之后,兄妹俩才相视一笑,长出一口气。
“我真想亲眼看看他挨打的样子,哈哈。”太遗憾了,现在没有相机,这么美妙的时刻居然没能留下纪念来,哎呀呀,真是可惜。
信王妃从外面推门而入:“打架有什么好看的?真想看,你当初怎么不跟着我去?”
周媛站起身去扶着信王妃进来,笑道:“那谢希修认得我,我去了就露馅了。嫂嫂辛苦,我给你倒茶喝。”说着亲自去给信王妃倒了一盏茶。
杨重摸了摸鼻子,问妻子:“没吓着吧?”都是十娘,非说必须得王妃在场,才好把谢希修送官,要不然他也不想让妻子亲自去。
“我胆子就那么小?”信王妃接过茶盏,笑道,“再说了,是我们的人打人,我有什么好怕的?”
周媛抚掌大笑:“妙哉妙哉,嫂嫂啊,我越来越发现,你实在是个妙人,你和七哥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杨重斜了周媛一眼,又问:“他那些从人呢,都一起送到衙门里去了?”
“嗯,既然说是刺客,自然都一起收押了。我看着了,他们下手很有分寸,都没打着那谢大公子的脸,周松说,专挑肉多看不见的地方打的。”信王妃说着说着也笑起来,“十娘的鬼主意真多。”
周媛指指杨重,一脸无辜的答道:“这可是七哥的意思,说万一谢三公子来了,看见他哥哥给我们打成这样不好,于是我就让他们避开脸了,起码面上过得去嘛。”
杨重叹口气:“我就知道这个坏人最后还得我来做。罢了,谁叫我是当人哥哥的呢!”说完起身出去叫了庞雄来,让他拿着自己的帖子去见刺史,说谢希修来历不明,曾上门求见,似乎有造反作乱之意,请他好好调查清楚。
回来又跟周媛商量:“算着日子,那封信也该到宋俊手上了,你说他会怎么处置?”
“他若真是表里如一,自然会拿谢希修杀鸡儆猴。”周媛望了一眼窗外,“若是他三心两意,则最有可能和稀泥,一声误会,这事儿两边也就解了。到时咱们自然也该调整对策。”
杨重有不同看法:“这事没有那么简单,谢文庄跟随宋俊多年,现在虽是他的侄儿惹祸在先,可他也不可能不出面求情,再说还有裴一敏呢,他也不会不管外甥,便是宋俊真无二心,只怕也难铁面无私。”
周媛反驳道:“他身为岭南节度使,封疆大吏,若是会困于人情、连这点事都不能做主,那此人今后恐怕也难坚定立场。谢希修此番到岭南,是先去见了他的,过后却又悄然到郁林来找你,想把你骗去扬州,居心之险恶,将他宋俊置于何地?”
他是岭南一地的军政一把手,在他辖地上的藩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将来要他如何跟朝廷交代?如果宋俊真的还是以家国百姓为先、不受外力所惑的话,那他绝不会这样容忍谢希修。
“可是,万一,这事是他默许了的呢?”杨重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的隐忧。
周媛顿了一下,苦笑道:“那我们也只能把这场戏演到底。”
杨重听了也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信王妃放下茶盏,左瞧瞧右瞧瞧,笑道:“瞧把你们兄妹愁的,我看这事没那么复杂,宋俊在岭南地面上说一不二,他做什么要看千里之外吴王的脸色?他肯见谢希修,那都是给了裴一敏和谢文庄颜面了,又怎会默许他跑到郁林来试探殿下?”
“再者,若外面真如谢希修说的那么乱,换了我是宋俊,必然更加着紧殿下,反正岭南地面上安定,外面乱就乱呗,没准等外面乱斗过后,我就能捧着沧海遗珠,渔翁得利了呢!”
周媛对信王妃肃然起敬:“嫂嫂,说得好!”举起大拇指赞叹,“是个当皇后的好材料!”
杨重气得伸出扇柄去敲了她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信王妃无奈笑道:“是你们二人身在局中,当局者迷罢了。午饭想吃什么,我顺道吩咐厨房去做。”
“我要喝老鸭汤,还要吃鱼头豆腐,我与嫂嫂一同去吧!”周媛说着不过瘾,非与信王妃一道去了厨房。
谢希治日夜兼程,原本要五六日才能到的路程,他生生只用了三日半就到了。
一路上他都怒火高涨,明明当初再三告诫大哥了,自己还亲自送他到了柳州,请叔父派人送他一段,没想到他还是私自到了郁林!
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惹恼了信王殿下,竟然能让他写信给宋使君求助,原本谢希治还想着,到了郁林以后,一定要替大哥好好道歉,把事情了结了。
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又收到自郁林来的信,说大哥竟然冲撞了王妃,已经被刺史关押了起来!
谢希治真的觉得自己没有脸去见信王和周媛了。于是到了郁林,他还是先去了刺史那里,先听刺史转述了事情经过,又去见谢希修。
到了以后,眼见他完好无损,关押的地方也不是牢房,衣着外表都很整洁,谢希治略略放心,就开口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能怎么回事?这回我是阴沟里翻船了,小看了信王兄妹。”谢希修冷笑。
谢希治心里的火又上来了,“你到现在还说这个?我是问你,都跟信王殿下说了什么,又怎么会冲撞了王妃?”
谢希修不耐:“什么王妃?准是找侍女假扮的,不过是为了打我一顿,让我吃些皮肉之苦罢了!”他这些天也想明白了,这个圈套一定是信王和朝云公主设来陷害他的!“你快把我带出去,我要快些回扬州去见表兄。”
“大哥,你怎么这么狂妄?以为这里是扬州么?”谢希治终于按捺不住了,“于刺史亲自见过王妃,怎会不知道是不是侍女假扮的?你自己做了错事,还要怨别人!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为何还要来郁林?你到底跟信王殿下说了什么,惹的他如此恼火?”
谢希修身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被关在这里好几日,又被人当谋反重犯审问了两次,心中的火气也不小,此刻再被自己的弟弟逼问,哪还能忍得下去,当下就说:“你这是要教训我么?我做事还用你来教?你身为谢家子弟,从不为自己亲人着想,只懂得自己高兴,我还没教训你呢!你说说,谢家养了你二十余载,你为谢家做什么了?只会向着外人!”
兄弟二人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谢希治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自己厚着脸皮登门求见杨重。
“你说,见是不见?”杨重问周媛。
周媛答得爽快:“不见!叫人传个话,说相信他会秉公处置就行了。”
杨重恨得又伸手拿扇柄敲了她一下,“人家怀仁哪里对你不起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你别胡搅蛮缠,一码是一码!我们好容易给了谢家和吴王一个亏吃,怎么能轻易放过?再说你也不想想,为何宋俊偏就派了他来?难道不也是想借此机会试一试他么?这次也不失为一个试探他真意的机会,若是他当真想脱离谢家,自立门户,那么他自然就会秉公处置了。”周媛正色说道。
杨重哼了一声:“你说得容易!那可是他一母同胞嫡亲的兄长,自古以来,大义灭亲的能有几人?再说,过后免不了也要被人说凉薄无情。”
周媛眼睛定定的看向前方,答道:“这就要看他如何取舍了。”
杨重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谢希治,“不能把他逼得太狠。”不过他虽然见了谢希治,态度还是冷淡了许多,只把谢希修跟他说的话大致跟谢希治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此事我就交给怀仁了,如何处置全凭宋卿做主,我绝不过问,只别再叫我见着令兄就是。”说完就让人送客。
谢希治脸上火辣辣的,直如给人当面打了两个耳光一般。他一直知道家里人为了“做大事”会很无耻,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无耻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拿自己做诱饵,来引诱周媛兄妹,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周媛的?
此时此刻,他除了羞惭无地,真的没什么可以跟杨重说的,当下只能深深作揖,先替兄长道歉,然后表示自己一定把原话带给宋使君,接着就告辞离去了。
第二日一早,谢希治将谢希修和他的从人绑了装上马车,一路送回了邕州。
七日后,宋俊带着谢希治亲自到了郁林,将处理结果告诉了杨重:考虑到谢希修的身份,此事不宜公开,也不宜上奏朝廷,否则对杨重声名有碍,也恐朝廷另有想法。所以宋俊做主,按军法,以谢希修忤逆亲王、冲撞王妃为由,杖责三十,并发到交趾军前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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