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不怕,没有妖怪,那不过是您做的梦罢了。”几乎毫无犹豫的,冬雪就断定了她口中的那个“妖怪”是谁,孤雪,这就是他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所做的…
“是呀。”看着丽丽慌张失神的模样,初夏也赶紧轻声安抚,“是宫主您在做梦啊,奴婢们一直都在这儿没有看到什么妖怪呀。”
“梦…是梦…”丽丽怔愕的低声呢喃,露台边有白色的纱帐,因为怕空气憋闷,所以两个丫头特意没有把它们放下来,此刻风一吹过,外面隐隐约约似乎闪动着什么影子,满布泪水的眼睛陡然圆睁,毫无血色的唇颤颤吐露,“不是、不是梦…真的有妖怪…真的…”
冬雪明显的感觉到抓着自己的那双小手抖的有多厉害,示意初夏过来轻声的交代道,“去取些压惊的茶来。”
“好。”说完,初夏就速度飞快的跑了出去。
“宫主,不要怕,不要怕,奴婢在这里。”冬雪搂着她慢慢坐到床上,手在她被汗水浸湿的背上轻轻拍着,想要抹去她内心的惶恐与不安。
“冬、冬雪,是真的、真的有妖怪、好可怕…我从来、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恐怖的东西…”丽丽偎在冬雪怀中,不能克制的回想着梦中的情景,瑟瑟发抖的说道。
“宫主…”冬雪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连眼睛都干涩起来,“没有妖怪…”她忽然用力,紧紧拥住她瘦弱的身躯,抵着她的发丝声音很柔,“就算有妖怪,我也会把它杀了,不让它靠近你半分。”蓦地,她将“奴婢”改成了“我”,似乎是对她不着痕迹的承诺。
听到她那个“杀”丽丽又是一震,汗涔涔的小手揪着她的水袖,“不要杀、不要…把它打跑就可以了。”
心里微颤,这个小人儿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善良。
好一会儿,那惊悸的颤栗才停了下来,丽丽的眼睛湿湿的,闷声闷气的突然问道,“冬雪…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你在什么地方。”她都会守着她,爱着她…
“谢谢你。”本来止住的眼泪再次“叭嗒、叭嗒”的掉落,丽丽眨了眨眼睛,努力吞下刺喉的苦楚,“有你这句话就够了,要是你以后反悔了…我也不会怪你。”
“宫主!”冬雪发出惊呼,似乎不太满意她对自己的不信任,“我冬雪对天发誓,若违背今日誓言,必定天打雷劈,不得…”
“别说了!”丽丽慌慌张张将她的唇捂住,眼睛里布满了惧怕,“我相信你。只是…你也知道,我以前…”吞吞口水,丽丽求助的望着她,“和我说说吧,以前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个雪娘子,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瞧见她执拗和希冀的眼神,冬雪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忆起了以往属于雪娘子的记忆,“雪娘子是江湖上人人都闻风丧胆的女子,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必定是血流成河,而这里,就是她凭着一个人的力量一手建立起来的。‘磬雪诡翠’是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组织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身怀绝技,不同凡响,当然那些人不包括我们,我们都只是奴婢罢了,在最东面的地方,那里有个秘密的练功场,是我们不得靠近的,只有雪娘子和孤雪能够随意进入,他们就是在那里训练着手艺精良的杀手。”
冬雪说的很平静,仿佛那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已经流传百年,雪娘子…是杀手,而小鬼他,也是…仵作,呵!这个说辞编的真的很好,的确是…的确是,成天都是与尸体打交道啊…
“那、那为什么这里男子居多?女子好象就只有这么几个…”每次出去碰到的几乎都是男子,而且更贴切的说是少年,女孩子…来这里的时间也不算短,可来来回回都只有冬雪她们几个而已。
“是因为…”冬雪忽然有些吞吞吐吐,手压在她的发顶轻轻摸着,“雪娘子的身体不好,那些男子都是用来治病的。”这里并非没有女子,有一个地方那里可是装满了正值花季年龄的女子,只是,现在的她应该不需要了吧。
“病…”什么病是需要这么多少年来医治的?难道这个年代也是流行医疗团队的吗?
“是呀,不过现在你身子好多了,应该不需要了…”冬雪说的很轻,不过仔细听,还是能听出其中隐约的妒意。
“哦…”丽丽埋下头,忽然又想到了问题,“冬雪…为什么我房间里会有那样的画?”
那么残忍麻木的女子照理说性情应该是十分淡漠才对,可为什么她的房间里会有些令人心跳加快的雕刻,明目张胆如此张狂。
冬雪按着她的头,不让她有机会抬起,唇边却是蔓延开了冷笑。那些画,每天晚上都和不同男子纠缠的女人,有时候甚至是同邀几个男子一起沉沦放肆,屋子里的那些图,应该可以说是猖獗和自傲的另一种表现吧。
“宫主!”就在这个时候,初夏端着托盘莽莽撞撞的冲了进来,正好让冬雪避开了这个话题,“宫主,喝点茶吧,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哦,好。”从她的怀中蹭起,端过茶杯让温润香醇的茶水滑入胃中,一霎,仿佛是好了许多,“谢谢你啊,初夏。”
接过杯子,初夏没有马上放到一边,而是埋头轻抖着肩膀,似乎隐忍着什么一般。
“你…怎么了?”察觉她的不对,丽丽赶紧问道。
“初夏!”冬雪不悦的低呵,她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一种不敬的冒犯。
“哇!”霍地,初夏手里的托盘还有茶水被她甩了一地,一秒前还完好如初的杯子也被摔的四分五裂,她猛地上前,发泄似的搂着丽丽的腰,“宫、宫主、您、您吓死奴婢了!”
丽丽一怔,和冬雪面面相觑,望着抱住自己哭得不能自己的女子,那惊恐的感觉忽而烟消云散,转而有些轻松起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很诚恳的道歉。
“宫、宫主、您以后、都、都不准这么吓、吓奴婢了!”初夏抬头,红着眼睛向她所要一个承诺。
丽丽失笑的看着她,微微点头,“好,我答应你。”
“呜呜呜…好、好、那、那奴婢这、这回就放、放过您、您了。”
断断续续的词语每一句都是来自于肺腑,但冬雪还是有一种打晕她的冲动,这个笨丫头,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唉…
碧雪殿,满室的烛光都在盈盈闪烁,照得一室金碧辉煌,但偌大的屋子里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甚至平日守在殿外的下人,今晚都没有看到一个影子。
一道黑色的风像闪电般蹿进了殿内,眨眼,就消失不见踪迹。
脚步踉跄的走到那张大床边,然后故意用了很大的力气,惩罚似的的把自己甩了上去。
肩膀被猛地一个撞击,一瞬就传来的痛感,可少年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睁着迷惘的双眼空洞的注视着前方。
她说有妖怪…那个妖怪是什么呢?
满脑子不停想着这个问题,答案再清楚不过,但他却不敢去面对,却又克制不住的一直想着。
他没有阻止冬雪对她的坦白,毕竟,她迟早是会知道的…自己当初骗她,她对自己的恨,是不是又多了一分?
“呵呵…”没来由的,他就想笑,出口的声音却是那般的残破,不是因为变声,而是带着无法抹去的心伤和痛苦。
丽丽,只要你能象从前一样的快乐,无论我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甘愿…
几天后,连日晴好的天气又变得有些灰扑扑的,天空勾勒出压抑的颜色。
“冬雪,轻晨他们你都安排好了吗?”看着那灰色的天空,丽丽语气淡然的问道。
可再怎么忽略,再怎么不去想,心还是会很难受…
“嗯,虽然耽误了点时间,但现在他们已经可以起程了。”他们早一点离开对宫主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哦…”丽丽闷闷的出声,手无意识的拨弄着腕上大红色的手链,这是回来之后秋凉帮自己编的,里面有那个叫彻的人的头发,那个人…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小猴子,还好吗?语絮,她都忘记问问她的情况如何。“我想找轻音要点茉莉花。”
那晚她陷入梦魇中无法自拔的时候,竟刚好打到放在床头的茉莉花,从轻音那里要来,她并没有将它们放进花盆,而是用了小小的手绢,混杂着泥土包成了小球,只露出花径,这样她就能随身带着它们,可哪知道,她竟会无意把那些脆弱的小花打了个稀巴烂…今天他们就要离开了,所以,就当是纪念品,她想到再拿几株,轻音那里,应该还有吧。
“好,奴婢这就命人给宫主拿来。”
“不。”丽丽出声叫住她,“我想自己去,单独和那孩子见面。”
“不行!”冬雪断然的拒绝。
“就让我一个人去吧,我有些话想要和他说…而且。”丽丽摸了摸腰间,那里暗藏着一把短刀,是冬雪送她防身用的,“我有这个不是吗?我想和他谈谈吧,拜托你…”
斟酌了一会儿,冬雪还是心软的答应了。
“冬雪最好了!”丽丽攀着她的手臂雀跃的说道,出口的声音却是那么无力,这些天她根本没有好好吃过东西,睡觉也总是会被那“妖怪”所惊醒,所以此刻的她除了消瘦,连昔日里灵动俏皮的神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殆尽了。
只要你能高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冬雪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冬雪…我去找轻音,半个时辰之后你带轻晨过来吧,我想看着他们离开。”她撒谎了,不是想去送行,而是,这是唯一的最后一次机会,她还能再看看那个少年。
冬雪怎么会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摸摸她的发丝,对她,自己从来不会有拒绝,“好。”
花圃中,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身影,少年有些意外,同时也有些受宠若惊的站了起来。
“呵呵。”丽丽轻笑,对他慌张的举动感到有些好玩,“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轻音诚惶诚恐,连连甩头,“没、没有,宫主能来看属下,属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吓到属下呢?只是、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意外?那还是有点吓到嘛!丽丽抿唇而笑,巨大的花圃,开满姹紫嫣红的花朵,只有少年适才蹲着的地方呈现出了脱俗的白色,“茉莉花。”
“是啊,茉莉花。”轻音红着脸点点头,带着些许的兴奋,他一直都不知道这花叫什么名字,多亏了宫主他才知道它叫茉莉。
“可以再送我一些吗?”丽丽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才送了她没几天竟然又跑来找人家要。
轻音愣了愣,随即扯开纯真的笑容,孩子气的点头,“当然可以。”
娴熟的掘开泥土,小心翼翼的移出花根,然后埋入盆中,丽丽在一旁看着,脱口而出,“你很喜欢种花。”
“嗯。”轻音率真的点头,没有因她的话却停下手里的动作,小小的铲子拍打着松动的泥土,“我很喜欢花,不论是什么花,看到它们绽放的时候我都觉得好漂亮,就象一个个太阳在盛开一样。”
太阳…在盛开…多傻的说法,却也带着独特的温馨,最单纯的想法就是如此了吧,这么天真浪漫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雪娘子的地方?
“你…是怎么到这里的?你还记得吗?”丽丽小心的问道。
握着铲子的手一抖,轻音缓声开口,“当然记得,那时候雪娘子带着因为我的容貌而看上了我,硬从我爹娘手上把我抢走带到了这里,然后,我便成了她的男宠。”是“雪娘子”而不是“宫主”。
男宠?丽丽怔忪的微微启唇,冬雪不是说,是因为雪娘子身体不好需要这些少年治病所以才…“这里的男子都是男…宠吗?”丽丽声音艰涩的问道。
轻音把头埋的低低的,似乎全神贯注在手上的工作,“是啊,我们都是男宠,轮流服侍雪娘子,直到她厌了,把我们抛弃的那天为止,我们都不能摆脱这个身份。”
天…天哪!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一手创立起了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手组织,手下掌握着世人难以预料的杀手力量,同时还收养了如此多的男宠,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是冷酷无情?还是渴望关怀?暗自孤独?她搞不明白了…
“你和她一点都不象。”轻音的声音缓缓的飘来。
“嗯?”丽丽回神,困惑的望着他。微微一笑,又是清澈如水般的笑容,“你和雪娘子简直就象两个人。”
“是吗?”丽丽有点心虚的低头。
“是啊。”收起笑容,轻音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带着肯定,“如果是雪娘子一定不会放我和哥哥离开,还把我们安排的如此妥贴。”
当冬雪来告诉他自己能和哥哥一起离开的时候,他简直觉得就象在做梦,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活着离开这里,但更令他吃惊的远远不止如此,除了放他们自由,她还给了他们足够的银两,让他们就算不工作,也能富足的过一辈子绝没有问题,而这些,都是雪娘子,那个自己一直都觉得冷酷阴邪的女子所下的命令…
他很感谢她,真的很谢谢她。
“轻音。”丽丽忽的握住他的手,双眼定定的看着他,“轻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还有你自己也是。”叫一个做弟弟的照顾哥哥,这是不是有点太扯了点?
“是!”轻音含笑点头,忽而咧开嘴唇,笑的俏皮,“属下一定会拼死照顾好哥哥,绝不让宫主失望。”
被他一板一眼的样子逗得扑哧一笑,丽丽伸手抓了抓轻音的头发,下一刻,空气中飘散开了两人酣畅的笑声。
同时,这也是最后一次,丽丽听到轻音的笑声,还有看到那纯真率直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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