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姬成又跑进来了?”
才穿上的半个袖子从南宫浅痕身上滑落,丫鬟们七手八脚地拾起想重新为他穿上,却被他挥手赶出了谪仙院。
一次也便罢了,他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端闯入南宫府,竟是把这里当成皇宫了么。
荷花池旁问自己的立场,冰窖外的簌簌黑影,如今却又来找南宫朔的麻烦。
南宫浅痕的嘴角牵了牵,再没有嗑瓜子的兴致。
“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是么?”
阴冷的声音接踵而至,姬成笔直地站在谪仙院门口,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南宫浅痕,露出一个阴桀的笑意。
不寒而栗。
南宫浅痕屏了呼吸,感到有些事似乎再也瞒不住了。
一块玉佩挂在姬成手中,通透的碧绿中点着一缕赤红,仿佛少女的血迹静静停留在玉佩之中,暗绿的流苏在他指尖拂动,隐隐可以看见玉上刻着的“莫失莫忘”。
南宫朔霍然向前,想要将玉佩看得更加清楚,姬成却将手一握,只留下一段暗绿流苏垂在掌外。
“哪里来的?”
“令妹手中。”
南宫朔敛眉,狐疑的目光盯着流苏不放。
“不信?”姬成漆黑的瞳孔越发深邃,“并且是在冰窖中拾得。”
是自己从未走入的冰窖?暗绿的流苏却脱不开他的目光,南宫朔永远不会认错这枚自己亲手为她戴上的玉佩,莫失莫忘,不离不弃。手触碰到了衣襟下的温润,不离不弃的刻痕在手下蜿蜒,他想起当烟络从九里巷回来的时候,似乎玉佩便不见了踪迹。
然而自己这枚不离不弃却从未离过身。
“如果我说现在宫里的那位太子妃是假的呢?”
越发诱惑的说辞,南宫朔浑身一震,猛然回头望向南宫浅痕。
连吹着口哨装作事不关己的兴致也没有了,南宫浅痕强笑,搜肠刮肚着强辩的词,却终究被心虚占了上风。
——早知道应该把那尸体从冰窖里搬出来埋了,只是怕她难以忍受外面的空气,还未入土为安便化为灰烬。优柔寡断到了最后果然便铸成大错。
姬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南宫朔身上,笃定了他会跟自己走。
闪烁的眼神出卖了南宫朔内心的动摇,莫失莫忘在他心里盘桓了太久。
“如何?”
“带我去。”
“喂,阿朔!”
“倘若当真无事,又何必紧张?”姬成的眉峰动了动,露出难得的讥诮,“莫非礼部侍郎早已得知了真相。”
双眉上扬,惊慌的神情还未摆完便立刻换上了张慵懒的脸,方才还浑身紧绷的纨绔公子又松松垮垮倒在了座椅上:“随你,反正——是在南宫府,还怕你对阿朔怎么样不成?”
“礼部侍郎不去看个究竟么。”
“没兴趣。”
一口清茶饮入嘴中,南宫浅痕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目光再不舍得分给姬成一缕。
疑惑的神色在姬成眼中转瞬即逝,随着南宫朔的踏出,谪仙院的房门被小厮关起。
懒散的双眼猛然间精锐起来,尚冒着滚烫热气的茶杯被他轻轻掩上茶盖。心腹知趣地凑上前垂手而立,等待自家主子的吩咐。
“快去宫内看看太子妃怎么样了。”
心腹应声而退,谪仙院中只剩下了南宫浅痕一人。
按姬成的反应看,那个女人应该凶多吉少了。
锦衣公子拂了拂宽袖,狭长的双眼眯成一线,抱成团的姬成和兰凤仪合力对付楚烟络,难道兰凤仪那个蠢女人不知道姬成对付楚烟络的最终目的么。
女人哪……
南宫浅痕长叹一声,精锐的目光又在瞬间消散。
当双脚站在小道的落叶上时,南宫朔已然惊疑不定。
从未到过的地方,就连泥土上的脚印也是寥寥无几。
“惊讶么?”姬成走在前方,荫蔽的地方将他的声音吹得更加阴冷,然而更多的却是嘲讽,“身为南宫府的主人却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大概全南宫府上下,只瞒着南宫少将军一个人。”
仿佛是有意扰乱南宫朔的心神,收入袖中的玉佩又隐隐绰绰地露出一段流苏。
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南宫朔暗暗收紧了双拳,脚下的力气不自觉地加大。
略显潮湿的泥土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然而姬成的却几乎不可见。
地面上一块木板的掀起,地窖的寒气扑面而至,姬成没有回头去看南宫朔的神情便独自沿着梯子走入。
“幸亏跟着大嫂,才能发现这样的所在。”
阴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但是语中带着十足的挑衅。
“跟着她做什么?”眉峰猛然收紧,眼中带着警惕。
“久未回宫,担心大嫂的安危。”
打开冰窖最深处的机关,晶莹剔透的冰雕充斥了南宫朔的双眼,目光所及,他看到一双香软的金丝布鞋,鞋底花纹繁复,他记得是她最爱的一双。再也无法装作镇定,本就不慢的步伐再度加快了速度,将姬成完全抛至身后。
米白的鞋面上金丝相绕,绣着各式各样的祥云图案,他记得这是娘亲怀着南宫烟络时做的,怀胎十月,娘亲为她从小到大做了无数双鞋,每一双都是她的最爱,她将它们藏在最隐蔽的地方,除了她无人能够触及。
就连贴身丫鬟也不行。
可是现在,这双鞋子竟出现在了眼前,就在这从未到过的冰窖最深处。
他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往上看,目光只死死钉在那双鞋上。
可是还是忍不住,目光上移的时候就连身子也在颤抖。
他看见她鲜血般大红的嫁衣,一针一线皆是精致,大红为底,玄色描边,或蓝或黄的祥云环绕,宽袍大袖,细密得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瑕疵,十指丹寇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玫瑰色,将修长苍白的手指衬得娇艳,朱唇鲜红,凤冠上的翡翠淋漓,垂在双耳边,将她躺的水晶棺材映得五光十色。
这一身嫁衣不知花了多久的心血,每一处的针脚他都认得是她的手笔。
再熟悉不过的容颜,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心底蔓延。
如果……如果她在这里,那么宫里的那个人又是谁?
一身恶寒漫遍全身,这几个月来自己竟爱错了人。
骨骼发出不甘心的爆响,为什么……为什么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你在这里!
他不顾一切地上前,狠狠握住南宫烟络的手,想从中觉察出生命的痕迹,可是无论他如何握紧,手心始终蜿蜒着冰凉,苍白而没有血色的手指在他手里无力地垂着。
——你寂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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