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声咽，秦娥梦断秦楼月。秦楼月，年年柳色，灞陵伤别。乐游原上清秋节，咸阳古道音尘绝。音尘绝，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果然是好词，这样的风华绰约，到底让人情难自禁。

　　苏绾吟不禁拍手一笑，只觉得被这词中美好之意感染得通体舒畅，她正欲翻页，却也听得一句禀告。

　　“顰婷姑娘，嫣翠求见。”

　　寒竺自门外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苏绾吟正坐在窗前的凤席上看书，闻听有人来访，便放下手里的书籍，蹙眉抬头。

　　“嫣翠是谁？怎的不曾听过？”

　　苏绾吟知道，若是后妃主子，寒竺定不会直呼其名，显然是身份同等是侍婢，可若是寻常侍婢，是不该来见自己的，自己虽然不是后妃主子，却到底被人尊尊敬敬的唤一声姑娘，身份还是主子之列，必然是被人主使的。

　　寒竺便又行了一礼，口中道，“回顰婷姑娘的话，这嫣翠是祺妃娘娘的贴身侍婢，亦是陪嫁丫鬟，不知为何，竟来求见姑娘，不知姑娘可愿召见？”

　　“我可有权力说不？”

　　苏绾吟不想和旁人相见，自己在这合欢宫已经憋得难受了，可是她仍旧忍耐着不肯出去，只怕被旁人瞧见了，倒不是自己倾城之貌见不得别人，只是自己到底是北国后妃，至今秦裕到底是如何昭告天下自己死去的消息还是藏匿着不曾让别人知晓，她都无从所知，故而还是低调隐蔽些的好。

　　寒竺颔首，“姑娘可以不见，只是……”

　　寒竺未曾往下说，只是为难的咬着嘴唇，苏绾吟亦是一愣，“只是什么？会被人怪罪，被祺妃怪罪是么？”

　　寒竺看了苏绾吟一眼，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苏绾吟思付片刻，“那祺妃是什么人物，你可愿讲讲？”

　　“祺妃娘娘是南国皇宫除了皇后娘娘最尊贵的妃子，位列二等之首，南国没有贵妃，不似北国妃嫔等级那么复杂繁琐，只有皇后一位，妃两名，昭容四名，宝容不限，可是妃位只有祺妃一人，空余一名，所以祺妃一时风光无两，皇后纵然位高权重，但是并不得夜帝的喜爱，只是先帝在夜帝还是夜王爷时给夜帝做主赢取的王妃，并不是夜帝心之所属，后来夜帝登基，南国有一习俗，每年选南国第一美人且冰清玉洁不曾和男人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为圣女，年龄在十五岁到十八岁之间，不曾定下姻亲，在新帝选秀之际以头牌秀女引着一众民间女子入宫，这祺妃娘娘便是夜帝登基后的第一名圣女，也是咱们南国现在的第一美人。”

　　“哦？竟有如此说法？”

　　苏绾吟听着不觉惊奇，脱口而出道，“如此说来，所谓夜帝不近女色也是空谈，他到底还是喜欢美人，这第一美人便封了妃子，那寻常美人便只是位分低些的妃嫔，如此说来，夜帝到底也是以美貌来定论女子，古言以色侍君王能得几时好？这样的情爱所与，不如不得。”

　　“姑娘这话也是枉然。”

　　寒竺掩面一笑，似是不同意。

　　“姑娘该知晓，虽然女子依靠美貌想要得到君王一世情爱却是虚妄，可商纣的妲己，夏朝的妺喜，还有周朝的褒姒，祺妃都是得到了君王毕生情爱，她们何尝是什么贤德良慧的女子，反而是祸国之女，亡国妖姬，到底也是美貌过人，这才能在后宫站稳脚跟且屹立不倒，姑娘有倾国倾城之容，合该不为那些烦恼，而是好好利用得天独厚，在南国后宫纵享富贵才是。”

　　苏绾吟闻听这话不禁纳罕，“你在西域也读了不少诗书么？”

　　寒竺一愣，发觉自己方才卖弄了，立时颔首低眉，“奴婢不敢，一时失言逞强，望姑娘恕罪。”

　　“我何曾怪罪于你？你如此善谈，我在合欢宫一不愁寂寞难耐了，你若是愿意，那些粗人的活儿尽管吩咐旁人去做，你只要每日陪我聊天打发漫长光阴就是了，我在合欢宫实在乏味得很，本以为后宫侍婢能有什么才学，不过是进宫当差混口饭吃罢了，不想我竟是见识浅薄了，你竟还有如此博学，不知可是西域私塾所出？”

　　寒竺摇头，“不瞒姑娘，奴婢在西域已是官宦之后，只是家族没落，虽然跻身贵族，到底也是空谈，西域国王瞧着奴婢还有些姿色，便想着巴结天朝，南国距离西域比北国距离西域要近些，这样也好有个屏障庇护，故而西域国王将奴婢送入南国皇宫，进献夜帝，不想夜帝不是好色的昏君，乃是一代明君圣主，不得女色一样愿同西域交好，奴婢便留在合欢宫当差了，夜帝倒是也不曾委屈奴婢，给了掌宫侍女的位分，也算半个主子了，只是不侍寝罢了。奴婢感念夜帝不强迫之仁义，对夜帝亦是忠心耿耿。”

　　“原来如此，难怪。”

　　苏绾吟恍然大悟，又细细打量了一通寒竺的长相气度，不禁点头笑道，“果然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呢，我记得第一眼见你便觉得是个主子小姐的模样，得知你只是这合欢宫中的侍婢，便觉得心内替你委屈不值，若是有如此缘故，到底你还是幸运的呢。”

　　寒竺也只是附和着笑，她还能说些什么呢，纵然最初是因为被当作玩偶物件进献给夜帝心有不甘，想着回到母国西域终老，不愿背井离乡远到他国，可是和夜帝朝夕相处也有一月，从最初的御前女婢到后来的合欢宫掌宫，这其中的曲折落差唯有寒竺自己清楚，又能与谁人倾诉？莫非她要跑到夜帝面前跪着祈求夜帝纳了自己为妃么？这腔浓烈之情，只能埋藏心底，当作此生的心事了。

　　“那祺妃如此美貌，定有子嗣吧？”

　　苏绾吟抬头又问道，寒竺不想她有此一说，先是一愣，随即道，“姑娘错意了，夜帝虽然喜欢祺妃，可是这一子一女却不是祺妃所出，而是两名昭容，方昭容和武昭容，都是前朝大臣之女，姿色出众，只是不及祺妃娘娘那般貌美罢了，但是却才学过人，不过也是心机深重，狠心毒辣之人，也难怪，宫中为了争得一己之地，也为了将来母凭子贵得到太子之位，方昭容有了唯一的皇子，自然千方百计为其铲平来日登基之路，而武昭容随侍公主，却心内不甘，毕竟女帝照样亦可，若是不嫁人，一心周全江山子民，何尝不是一段佳话？且武昭容不过二十岁，年轻力壮，不怕没有诞下皇子之日，自然也是变着法子的害人，恨不得后宫只剩下自己这一个妃子，得天独厚常霸君心。”

　　果然南国北国都是如此血雨腥风暗流涌动，后妃都不是省油的灯，这话真是不错，自己被以为躲到南国想着复仇大计能得个清闲，不然仍是做梦，这南国瞧着，竟比北国还要可怕，更是危机四伏了。

　　“那你猜测，这祺妃派了贴身侍女来此见我，是为何事？”

　　寒竺眼波流转，想了片刻，“奴婢不敢说。”

　　“你只管说，我恕你无罪。”

　　寒竺听了这话便再无顾忌，抬头看了苏绾吟一眼，声音极小。

　　“只怕是昨夜夜帝同姑娘待了一夜秉烛夜话的缘故。”

　　苏绾吟冷笑一声，“我最烦这个，将我当成傻子么，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何用意，还会眼巴巴的高兴竟别人高看了一眼，在这南国方才几日，就被贵为娘娘的妃子派了侍女亲自来求见，这样给我脸面看得起我我该屁颠屁颠的去道谢，然后把脸贴上去去求着她打我，莫名其妙。”

　　苏绾吟发泄归发泄，到底还是碍着自己的姑娘身份不是主子而按捺下来，她看着寒竺，“去叫她进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的侍女，莫非还能聪明上天去？”

　　寒竺点头，微微俯身，在苏绾吟耳边道，“祺妃不是省油的灯，那侍女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害了多少她们瞧着碍眼的姿色出众的宫女，一名宝容怀孕还无故小产，后宫人尽皆知和祺妃脱不了干系，姑娘你一会子有话觉得不中听只管去奚落她，想必她来一方面是为了试探，另一方面是为了给姑娘一个下马威，让姑娘知道祺妃主子的厉害，不要想着在后宫作威作福，看来姑娘和夜帝昨天一夜，引来了不少侧目嫉妒呢。”

　　苏绾吟便点头，目光望着窗外那一直脸色焦急徘徊的侍女，姿色倒是不错，穿着打扮既是可爱讨巧，一看便知是个主子最看重的红人儿，只是那眉梢眼角透露出的心机和傲气，真是让人不痛快，她冷笑一声，“去吩咐她进来见我，你既然如此叮嘱，我也有数了，我必然不会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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