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早有此意，只是后妃皆是品德贤淑性子温和良善之人，朕觉得无论是封谁为后对其余人总是不公平，故而等待至今尚且无果，若是你们极力让朕封犒六宫，那么你们大可提名就是，朕心中自有考量。”

　　众大臣闻听此言就是一阵错愕，北国先帝之前共有三位皇帝，有关立后之事虽然大多听取前朝大臣谏言，但是为此诛杀惩罚的言官也着实不少，而秦裕为人本就阴险狡诈，更是背负了杀父弑兄篡位逼宫的名号，谁敢在他面前提名皇后人选呢？

　　若是恰好顺了他的心意自然是好的，若是不小心提到了他不愿的人，那岂非自己也一同陪葬了。

　　于是众大臣不约而同思来想去，仍是闭口不提，秦裕自然也明白他们心中所想，便笑着饮了口清茶。

　　“你们心中做何感想，朕自然清楚，只是既然你们提起此事了，朕多少还是要询问你们心思的，若是你们再如此闭口不提，朕便派人追究，到底是谁挑起这事端，可否是为了毁我大北江山安稳，后宫一旦闹起风波，自然前朝随之不得安宁，幕后主使之人又到底是何居心？”

　　秦裕这话带着急色，言辞更是犀利，众大臣不禁心内一抖，随之纷纷附和，居于第二列的言官毕敏大人起身上前一步，高呼万岁容禀，便跪下匍匐道。

　　“微臣推举立青鸢主子为后。”

　　秦裕微微眯眼，“哦？这是为何？”

　　毕敏大人又道，“青鸢主子虽然为前朝亡国公主，但是为人低调贤淑，待下人更是良善温和，符合我大北王朝女子贤淑温婉之品性，微臣记得先帝三十一年，青鸢主子和展蓆主子一同入王府为福晋，青鸢主子曾在猎场不顾生死安危救下一只受伤的白狐，还因此被坊间传言青鸢主子是白狐仙子转世，可谓灵气四射，微臣认为，以青鸢主子的良善和无畏之品德，最适合皇后母仪天下之气度。”

　　秦裕默不作声，只是兀自饮茶，一旁的女官朝下面跪着的大臣道，“其余大人若是有旁的想法，尽管说出来禀告，皇上会逐一采纳，若是没有，尽快下朝就是。”

　　这话音未落，角落处的一名四品典仪走出队列一步，跪在正中，道，“微臣推举西苑苏娘娘为后。”

　　秦裕目光一凛，抬头望去，“说你的想法。”

　　典仪又是叩首，“苏娘娘曾是皇上还未王爷时的王妃，可谓是王室正妻，如今皇上只属意后妃一律称为主子，而苏娘娘才能以妃位待遇称为娘娘，执掌六宫凤印，可见皇上心中还是更属意苏娘娘为后的。”

　　“听爱卿言下之意，便是揣测着朕的心思说的了？”

　　典仪道，“微臣不敢，圣意深不可测，岂是微臣区区一典仪能明白的？只是若说青鸢主子良善堪当皇后母仪天下之任，那么苏娘娘曾是苏府三小姐，真正的名门千金，自小熟读官门之事，更是贵胄之躯，若为皇后，更是于家世及德性皆为最佳人选。”

　　“苏娘娘是苏府之后，可是苏府对皇上不利，险些耽误我大北江山千秋外代之业，如此延误军国大事，怎能称为名门望族？况且苏府今时早已没落，苏娘娘为后，岂非让天下四海对我北国贻笑大方？”

　　“韩大人此言差矣，苏娘娘是王妃之尊，而韩大人提议的青鸢主子只是福晋，且是继立展蓆主子的福晋，若为皇后岂非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展蓆于青鸢两位主子皆是亡国公主，若说让天下四海对我北国贻笑大方，岂非青鸢主子为后更胜一筹？”

　　“苏娘娘是北国四大美人之首，可是亡国妖姬更是早在王府为王妃时便被世人知晓，若是这等女子为我北国皇后，岂非让人心惶惶？”

　　秦裕忽然一拍桌案，冷目横起，“怎么，昔年萧王府墙内之事，韩大人也一清二楚么？”

　　秦裕词语一出，满朝文武皆是惊心，众人纷纷抬头细望，只见秦裕面色阴沉，双拳紧握，目光死死盯住跪在正中的韩大人，韩大人先是一愣，接着便正色道。

　　“微臣不敢，只是苏娘娘一事被那为娘娘看相的老和尚传了出来，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只怕天下百姓甚至南国也不无知晓之人，若是因为苏娘娘曾是王妃而让皇上觉得非要立为皇后才能以平物议，可是青鸢主子为大福晋，亦是无比尊贵，若是立青鸢主子为皇后，让天下万民知晓皇上仁心慈悲，纪念青鸢主子亡姐展蓆主子，传为一段佳话，况且前朝亡国是亡在我大北士兵手中，天下对大北王朝难免心存崇尚杀戮之念，唯有以此才能了结。”

　　“可是韩大人可知，展蓆主子虽然为皇上最初的大福晋，可是后来因被识破是前朝亡国公主身份且和民间义士结为匡扶大楚王朝的青莲教，被先帝押进皇宫牢中，后来不知为何，先帝看上了展蓆主子，封为嫔，后又晋封为妃，本以为足以感化展蓆主子，不成想最终还是伤了先帝的心，降为贵人，至今连妃陵尚且不曾迁葬进去，此等女子皇上又何必心存善念，怎能立她的姊妹青鸢主子为后？”

　　“典仪大人若是如此说，那么本官敢问，苏娘娘为苏府后代，苏府险些遭灭门，她为苏府小姐岂会不怀恨在心？若是立她为后，君王枕畔枕着仇敌之女，她若是一个心思错了，岂非让我大北王朝石破天惊？”

　　“哼哼，不过一个女子，既是做了皇后又能怎样？莫非还有翻云覆雨只手遮天的本事？韩大人词语未免太以偏概全了，况且皇上铲灭苏府却既然留下苏娘娘，还保留她的尊贵，只在后宫允准她一人以妃位制度行走，必是对苏娘娘有情，今时北国已是皇帝在手，皇上想要立谁为后，自然谁就是皇后，与你一外戚何干？莫非你也和亡国的大楚王朝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么，故而口口声声非要皇上立青鸢主子为后？”

　　“你……！”

　　“够了！”

　　秦裕猛地站起身一声怒斥，众人纷纷一惊，瞬间哑口无言，他望着方才还激情澎湃热议的韩大人和典仪，冷笑道，“朕不过随口一问，竟引来你们如此一番磅礴之论，眼下既是你们说同朕的后宫从未联络朕只怕也难以说服自己的心了，立后之事容后再议，至于封妃……朕这几日自有定夺。”

　　秦裕说罢拂袖扬长而去，留下一众官员在偌大的百官殿面面相觑不知如何。

　　秦裕自百官殿离开便进了偏殿，早有奴才和侍女将热茶点心备好，一品女官林大人也跟着走进去，随侍在一侧。

　　“都是一群废物！朕平日养着他们，一有了事用得着他们了，他们只会互相咬，推脱责任，让朕头疼！”

　　林大人将热茶递到秦裕手中，垂首道，“皇上方才可曾看出了什么？”

　　秦裕回眸，抿唇不语，忽而笑道，“怎么，你看出了什么么？”

　　林大人摇头，“臣不敢，只是瞧着，韩大人似是青鸢主子的人，而典仪大人似是苏娘娘的人。”

　　秦裕回头，望着漂浮在最上面的几片茶叶，摇头笑道，“若是青鸢和前朝还有往来勾结，朕倒是会信，可若说绾吟和前朝有所牵连，还是区区一个四品典仪，朕却不会相信。”

　　“只是苏府昔年…….”

　　“苏府昔年确是风光无限。”

　　秦裕摆手打断林大人的话，“但是你认为堂堂苏府大人又是最得宠信的国舅，怎会和四品小官私下往来，朕怎会相信？”

　　林大人低眉颔首，思付片刻。

　　“那皇上言下之意，是觉得苏娘娘确是贤淑得人心，故而既是素不来往之人，也愿意为了苏娘娘而在前朝据理力争？”

　　秦裕摇头，“只怕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典仪那番话倒是提醒了朕，韩大人字字句句皆是要朕立青鸢为后，若是他们之间从无来往，他又怎会放着性命之危淌进这浑水里？看来朕要好好留心着才是了。”

　　林大人点头，压低了声音，“臣会找个机会吩咐邱恒将军，暗中派人盯住韩大人府上，将他素日与什么人来往记下来，呈给皇上过目。”

　　秦裕点头，“你自己看了也可以，直接向我复述就是，那种东西，千万不要拿进宫中，只怕不小心落入旁人手中，对宫中名誉不好，宫墙之内的事，总不好传出宫墙之外。”

　　林大人便点头道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皇上方才在朝堂之上说的，这几日便要将妃位钦定人选公布天下，可是心中已有了人选？”

　　秦裕默不作声，伸手在指尖蘸了点茶水，铺开宣纸，上面写了一个苏字，一个青字，便抬头看着林大人，“去宣旨，就是她二人，先为妃，其余暂定。”

　　林大人点头，心中隐隐有了些分明。

　　她走出偏殿，招手唤过来一个小奴才，附耳将话传给了他，那小奴才便点头应声离了。

　　林大人望着那小奴才的背影，一抹心机笑意抚上唇角。

　　看来苏绾吟和青鸢，二女争后，势必总有一个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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