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似笑非笑,“可我已经嫁进将军府,楚将军若真的谋反,我也难逃干系,父亲觉得,我能置身事外吗?”
“……”司寇容止为之语塞,好一会儿才道,“玄月,我虽不知你在想什么,不过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楚将军忠肝义胆,绝对不是犯上作乱之辈,就算真的有所谋划,也是时势所迫,你跟贤婿都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说罢转过身去,背影瞬间冰冷而决绝。
玄月静静看了他一会,嘴角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却是带着敬佩的,“女儿恭送父亲。”
她一向聪明,今天又听了父亲跟温皇后的话,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楚将军是正直之人,就算真的犯上,也是因为为君者不仁,是替天行道。这种事本来就难分对与错,不管皇上什么样,都要誓死效忠者,那是愚忠,根本毫无意义。
走出去老远,确定他们已经看不到自己了,司寇容止才放开紧握的拳头,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个女儿归来后已经变了一个人,他不想深究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自从决定找到前太子,改朝换代那一天开始,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经不在乎,包括他自己的性命。
凭着玄月的本事和聪慧,应该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也一定能分得清孰好孰坏,选择正确的一条路来走,他其实……是不用担心的,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好。
玄月正看着父亲明显苍老的背影,微微出神,肩上一暖,已被身边的人揽住。她收起心中思绪,耸一下肩膀,“方才在屋脊上,还没摸够?”
话一说完,她先脸上一阵发热:这话说的,若是被旁人听了去,还以为他两人上幕天席地的,做了什么令人羞耻之事呢。
“自然是没有。”楚云昭答的理直气壮,眼里有明显的担忧之色,“玄月,你不用太担心岳父大人,我看他自有主张。”
“我没事。”玄月淡然一笑,“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好。”
两人一路商量着,悄然出宫,回了将军府。
不出他们所料,未过晌午,太后传来懿旨,玄月和楚云昭入宫觐见。
“看看,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楚云谣没好气地冲玄月叫嚷,“一定是易蝶在太后面前说了哥哥的坏话了!这下好,太后要是怪罪哥哥,你担当得起吗!”
“我自然担当得起。”玄月眼神清冷,“我心中有数,何须你来指手画脚。”
“你……”楚云谣怒极,“你有什么数!不管你捅了什么篓子,太后当然是要拿哥哥来撒气,你懂什么……”
“云谣,够了。”楚云昭沉声喝道,“这件事原本就不可能善了,玄月所做也没有错,你只管在府上老实待着,什么都别管。玄月,我们进宫。”这次可是正大光明地去,有意思。
楚云谣气的咬牙,不敢违背哥哥的意思,就小声嘀咕,“不要我管,又是不要我管!赶哪天你吃了大嫂的亏,也别让我管!”
她气归气,闹归闹,却不敢真的惹怒哥哥,这声“大嫂”尽管叫的很不情愿,却是越来越顺口,多少也算是进步吧。
玄月一笑摇头,孩子就是孩子,脾气上来的快,去的也快,倒真的不用跟她太计较,否则自己就太小家子气了。
太后所居之处为嘉元宫,甚为富贵奢华,也足见先皇对她的敬重……说白了是警畏,如果她不是百里部的公主,又怎会受此礼遇。
此时她正端坐于榻上,手捧书卷,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安然样。而事实上,东陵国虽早有训诫,女子不得干政,可自打先皇去世,她与百里嘉盛联手,把持着朝政,并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朝臣心有不满,又有谁敢当面跟他们做对。
易蝶垂手站在一边,满脸得色,她早知道太后不可能任由玄月嚣张,看这个贱人今日能不能讨得好去。
少顷,侍女翠碧进来禀报,说是康王夫妻到了。
“哦?”太后合起书本,整理了一下丝毫不乱的仪容,“让他们进来说话。”
“是,太后。”
易蝶更是急不可耐,“太后,你万不可让司寇玄月任意妄为,她简直太可恶了!”
“你闭嘴。”太后沉声警告,“哀家自有主张,你若敢胡言乱语,哀家就拔了你的舌头。”
易蝶心神一颤,赶紧低头,“奴婢不敢!”当下低眉垂目,不敢再多言。
不大会儿,楚云昭和玄月并肩而入,双双跪倒行礼,“臣参见太后。”
太后略垂目看着他们,两个真可谓郎才女貌,且俱都光华内敛,灵气逼人,是一对不可多得的璧人。再想一想太子东陵瑾,却是那般猥锁,撑不起台面来,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不过,好在她和百里嘉盛也没将希望寄托在那废物身上,只要堙儿能够生下皇子,将来继承皇位,朝政大权就会完全把持在他们手上,这东陵瑾国的江山,可就要改名换姓了。
玄月微一扬眉:太后只是盯着他们看,而不让他们起身,这是故意给她和楚云昭一个下马威吗?
楚云昭显然也同样意识到这一点,冷静地开口道,“不知太后召见,有何吩咐?”
易蝶无声冷笑:明知故问!司寇玄月竟然敢将我赶出将军府,你们就等着被太后收拾吧!
太后却是不失威严地一笑,并没有发作,一抬手道,“是哀家失神了,你们起来说话吧。”
玄月唇角一抿:太后果然老奸巨滑!她将易蝶打出去,实际上就是打了太后的脸,这老太婆必定怒不可遏,却并不接着发作,看来是有更高明的手段来对付她。
好,就看看你到底玩什么花样!
“谢太后。”
楚云昭立刻伸手,将玄月扶起来,体贴地替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握紧她的手。
这一切太后自然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道,“康王对玄月还真是体贴,你们夫妻如此相敬如宾,哀家就放心了。”
她叫的倒是亲热,还“玄月”呢,是想让玄月知道,她没拿她当外人?
“哦?”玄月神情平静地道,“臣女斗胆,敢问太后可是听到什么传言,或者是有宵小之辈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吗?”
太后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易蝶,又转回目光道,“玄月的意思是?”
“否则的话,太后对臣女和云昭,原先有什么不放心呢?”玄月眼神纯净,似乎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说臣女在太后眼里,毫不讨喜?”
太后心里哽了哽,暗道这玄月果然不好对付,说出话来句句带刺,胆子也着实够大!“玄月快人快语,哀家方才这一说,倒有些枉做小人了。”说罢她目光转身楚云昭,“康王近来身体如何,易蝶可服侍得好吗?”
玄月立刻接过话来,根本不让楚云昭开口,“有劳太后挂念,云昭一切尚好,只是偶尔会咳嗽,不过臣女会照顾云昭,请太后放心。”
楚云昭宠溺地看她一眼,这才转回目光来,“太后请宽心,臣无事,不敢劳太后日夜牵挂。”
“应该的。”太后岂会听不出他们夫妻两个话中嘲讽之意,声音也有些冷,“哀家听易蝶说,玄月你样样精通,似乎还懂医术,你是何时学的医,怎的没听太师大人提过?”
玄月暗暗冷笑,自己何时在易蝶面前说过会医之事,看来是易蝶故意在太后面前瞎掰,想引起太后对她的怀疑吧?
“太后见笑了。”玄月微一欠身,算是谦虚,“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学了些医术,照顾云昭,还是可以的。”
太后目光闪烁,显然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想不到玄月不但聪明过人,连这学医也是快人一步,哀家之前太小瞧你了。”
“太后谬赞了。”玄月挑了挑眉,故意看着易蝶道,“臣女虽说有些本事,但不喜欢张扬,所以知道的人不多,还以为臣女仍像从前一样好欺负,等吃了亏,再想后悔就晚了。”
易蝶气的要吐血,“你……”
好个司寇玄月,这话分明就是冲着她来的,是在嘲笑她的无能,被灰溜溜地赶出将军府了,是不是?
“易蝶,不得无礼!”太后冷声道,“你所做之事,哀家还没问个清楚明白呢,你且说说,你是如何得罪了玄月,她竟是容你不下?”
终于说到正题了。玄月抖一抖衣袖,丝毫无惧,且听易蝶说些什么。
易蝶眼里有得意之色,道,“太后有所不知,王妃一入将军府,就将奴婢赶了出来,奴婢也不知道所犯何错,还想向太后讨个恩典,向王妃说说情,奴婢也好继续留在王爷身边,好好服侍王爷。”
这话说的可就不一般了,表面看是她向玄月服了软,实际上却是暗示太后,你都做不了玄月的主了,我是你派去的人,她想赶就赶人,你颜面何存?你若不想失了这威严,就得压制住玄月,否则这脸就丢大法了!
玄月何等聪慧,岂会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冷声道,“易蝶,我因何赶你出府,你当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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