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不相信他!
此时,她真的有些后悔自己来到这儿,这分明就是把自己放在水与火的架子上烤!
“各位大人!小女子秀儿在这儿给各位大人施礼了。”说罢,薄施一礼。
“小女子得福晋垂爱,才有机会坐在这儿,其实我……”
“不知各位可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卢挚有了自己的红粉知己,打破了我一向矜持的不近女色的传统?”秀儿震惊都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打断自己,听他一番话,更是呆立在当场。
“哦,早闻疏斋老弟为了博得美人一笑,而跪求万岁准许去扬州,不知道当日相见之人可是这名女子!”下首一人接过话去。
“正是!让苏大人见笑了。”
“哪里,身为男人,能为所爱的人疯狂上一次,也算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并不是什么丢丑的事儿!当日曾为大人您的勇敢之举而钦佩,今日一见,更是觉得大人此举,值得!”
“是啊!如此绝色的女子,恐怕在整个京城都难以见到!卢大人的痴狂不足为怪!”几个人哈哈一笑,气愤顿时由刚才的紧张而轻松起来。
“只是不知道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子是谁家府上的千金!大人什么时候迎娶这名女子呢?”穆文慢条斯理的声音幽幽响起,声音不大可足以传遍整个花厅。
顿时,众人都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卢挚的身上。
穆文这句话也许平常,可他的神态他的语气他的态度都让众人觉得,这里面定然大有文章。
“哦,各位大人,是疏斋疏忽了!秀儿乃扬州一名普通人家的女子,姓朱名筱筠。”
秀儿眼睛一跳,看向卢挚,他这样介绍自己,他在众人面前这样介绍自己,难道是看不起自己的身份,还是自始至终他都觉得自己是一个青楼女子,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他的面前?
她眼神复杂地看着卢挚,不发一言!她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这样做让她以后如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何再次登台演出,如何给家里后院那些人一个前程!
还有,下面还坐着一位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让他把自己揪出来暴露在众人的面前,还不如自己先说出来!否则到时候,自己很难在取得大家的信任,那么自己在京城也就走到头了。
想到此,她歉然地看了卢挚一眼,“我本名朱筱君,家里本也是书香门第,可几年前,家里突然遭到变故,被迫无奈之下,进入青楼,入了乐籍,我的艺名是珠帘秀!”
她清脆的嗓音在整个安静的花厅内回荡。悦耳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别人的事情,可内心深处的伤口却开始滴血。
“她就是珠帘秀。名冠整个江南的杂剧新秀珠帘秀!原来就是她!怪不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唉,看那举止做派,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原来是一名青楼女子。”
“这个年代,什么都不奇怪了,你没看到吗?青楼女子都已经是座上宾了!”
秀儿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想大家都应该清楚一件事儿,秀儿只是一名杂剧演员,绝不是出自什么青楼!”老福晋洪亮的声音在整个花厅中不怒自威!
顿时,讨论声消失不见。秀儿低着头,不敢看众人,更不敢看疏斋,她知道自己今天给他难堪了!可对于自己的身份,她从未想过要隐瞒什么!
“既然福晋如此说了,想必大家伙都盼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今日是福晋您的寿辰,您老就这么爱听戏,何不让秀儿小姐当场为大家伙唱上一段,一来能够捧场祝寿,二来也满足我们在坐的各位的好奇之心。岂不一举两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演出,岂不是当场羞辱与她吗?秀儿恨恨的看着穆文,就知道这个混蛋没安什么好心,可绝没想到他摆出这么个陷阱等在这儿。
这样不仅把自己摆在了一个青楼女子的奴婢的位置上,更羞辱了卢挚,让他从此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
“来着都是客,所以今日让秀儿小姐为大家演唱,有些不妥,何况看戏着重要看扮相,衣着和舞台更是不可或缺,否则,看戏也就失去了看戏的意境和情趣,
所以众人若是想看,等到青云社真正开始演出之时,会为各位留有座位,到时候还请各位大人前去捧场!”卢挚的目光扫过众人,眼睛是闪着的是阵阵寒芒!
“我看卢大人说的极是,今日将秀儿介绍给大家伙,就是为了请各位大人日后对秀儿多关照,以后若有个不妥之处,还请各位大人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多多提携与她!”福晋出言平息了众人的看法,将整个事情掰开了说。
众人一看,老福晋已经发话,也不再强求,互相敬酒,不大的功夫,整个花厅又热闹了起来。
秀儿此时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卢挚,希望能够得到他,哪怕是一个眼神的回顾和安慰,自己的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她看到他转身和身边的穆大人一起端起了酒杯,目光根本没有停留在自己的方向,他是生气了吗?因为自己的莽撞,而让他失去了面子?秀儿心里忐忑不安,呆愣愣的坐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去向他解释这件事儿。
“秀儿,怎么样?你还好吗?”福晋关切地握住秀儿冰凉的手,“手怎么这么凉,不是拿着手炉的吗?”福晋低头检查着秀儿的手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看你的脸色也不大好!是不是感觉身体不适,让丫头带你去休息吧,瑾儿。”
“不,不用麻烦,福晋!我只是觉得这花厅里有些闷了,所以头有些晕晕的!”秀儿用手指使劲按压着自己的额头。
“那就让明一陪着你去外面透透气儿。明一”,回头对坐在一旁的孙儿叮嘱道:“带着秀儿到外面透透气去。照顾好秀儿,今日人多眼杂,千万不要让秀儿出了什么事儿!你要一刻不停的陪着秀儿。”
明一答应一声,走到秀儿的面前,秀儿简单告别,和明……前一后从侧门走出了花厅。
外面,清冷的月亮已经挂在空中,眼看就要满月了,显得格外明亮皎洁,秀儿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何去何从,如今的自己无从得知,还是曾经两人共赏的月色,海誓山盟扔在,可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秀儿,可是在为刚刚卢大人而苦恼!?”明一和秀儿并肩站着,只是他没有看月光,而是看着比月光更美的人儿。
“你个孩子,懂什么?”秀儿不想和他过多的探讨这个问题。
“我怎么还是一个孩子?说不定我比比还年长!”一提到他是个孩子,他就跟秀儿急眼!秀儿屡试不爽的招数。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男人的感觉!喜欢一个女子,不管她是出身寒门还是来自富贵,更不管她是来自青楼还是加入了乐籍,都不会嫌弃于她,因为在这个男人的心里,她只是一名女子,一名需要他用整个身心和人生去呵护去照顾的女子!”他慷慨激昂的宣誓着,丝毫不管秀儿的不屑与淡然。
秀儿却不禁为这样冲动而莽撞的义无反顾的思想震撼了!她回头诧异地看着明一,的确,这个曾经被自己看做孩子的人不再是一个孩子,而成长为了一个男子!一个等着去爱的男子!
“虽然你的话语很容易让人感动!但你还是要承认你的幼稚,能够不顾及自己的家人和利益去喜欢,去娶一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你觉得可能吗?你觉得他们能够顺利在一起吗?哼!那只是痴人说梦而已!所以我说你幼稚!”
“两人在这儿暧昧不清地说什么呢?”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辩。秀儿一惊,赶忙往前走了几步,躲开穆文!
“没想到你还真有本事,单单搞定了卢大人不说,还进入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闵王府,并且与这个小孩子勾勾搭搭!”他伸出手就要抚上秀儿的脸,被明……掌挥开。
“这么小的孩子你都不放过,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爱你呢!你看我哪儿点不如这个毛头小子了!最起码我比他有力量!”话未说完,只听扑通一声,明一挥起的铁拳落在了他的脸上,一个冷不防栽倒在地!
“秀儿,我们走!”明一拉起秀儿往花园里奔去。
有冷冷的风吹过秀儿的脸颊,秀儿不禁打了个寒战,掩紧了衣衫。飒飒的东风吹过在地上飘零的落叶,簌簌而动的声音增添了整个花园的宁静和幽深。
“我们回去罢!”感觉到空气中流动的不仅仅是朔北的寒风时,秀儿觉得呆在这儿无非是多生事端,转身就要回去。
“秀儿,慢着。”明一伸手拉住了秀儿的胳膊。语气中是难以言说的恳求。
“他们大概都等急了,我们只是出来透透气,这么长时间不回去。福晋会担心的!”秀儿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些天在福晋处,他不断跟随自己的目光足以让她明白。
“难道你就不懂得我的心意吗?难道你还是铁石心肠!”明一不由分说,双臂毫不迟疑地抱住了秀儿。
“多伦贝子,你放开我!你是闵王府里尊贵的贝子,你马上会有自己的正妃、侧妃等,而我只是一名入了乐籍的女子,何况我已经心有所属。所以,贝子,请你放开我!”秀儿使劲挣扎着,小手用尽了力气希望能够挣脱他的钳制。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管那么多,我只想每天看到你,每天听你说话。你可知道,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心里是怎么煎熬着过来的!我每天都去奶奶那儿请安,就是为了看看你在不在!奶奶夸我比以前孝顺了,爹娘也说我懂事了,不再往外跑,和狐朋狗友胡混了,可他们哪里知道,我呆在家里,呆在这个无聊的王府里,完全是因为想看到你!”他的胳膊越收越紧。
“多少次,我想到你那儿去找你,可虽然我们只有一路之隔。我觉得隔着千山万水,我不敢去。我怕你不见我。我更怕给你带去什么麻烦!”他压抑得痛苦的神情在月色里显得尤为凄楚与哀伤。
秀儿听着他的诉说与表白。心里涌起莫名的滋味,爱,这东西怎么就这么复杂。不爱的人和所爱的人纠结在一起,偏偏生出这许多的事端来。
“可我们不可能,贝子也不该有这样的情愫。贝子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所遇见的女子较少而已,等到贝子有了自己的王妃,就不会这么相思了。”秀儿等明一的情绪稳定下来。
“那我求你,你就让我这么抱着你行不行?就一会儿,一会儿而已。”他年轻的头轻轻靠在秀儿的肩膀上,深深汲取着秀儿身上让他迷恋的气息。闭上了眼睛。
秀儿默默地站着,对于明一,她一直都觉得他只是一个依偎在奶奶身旁的孩子,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能够用情如此。她的眼神迷茫了,以后该如何再来这儿,也许这儿也将成为自己禁足的地方。她抬眼打量着沐浴在皎皎月色中的后花园,酸涩再一次涌上心头。
“公子,您真坏!明明知道奴家喜欢着您,您还故意的逗弄着我,真是让奴家既恨你又爱你!”娇俏的声音在不远处的树影里响起,秀儿一惊,这声音,不是解语花的是谁?她怎么会在这儿?
“你着狐媚的女子,你说你撞到我是不是故意的?将慢慢茶壶的水泼到了我的身上,幸亏这是冬天,身上衣服厚实,如果是夏天,还不烫伤了我?”有温吞吞的男声接着说道。
“哎哟,公子,是奴家的过失,那也是奴家看到公子之后,被公子的丰神俊朗之姿迷倒了,才不辨东南西北,一下子就糊里糊涂的撞到了公子。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
“大不了,奴家就赔给公子您了!随您处置还不行吗?”声音愈发的缠绵柔软,似是一道看不见的蚀骨之水,渐渐地流动在这个静寂的后花园中。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这么把自己送给了我!”男子的身影欺上了柔弱无骨的女子。逼问道。
“奴家不知公子的身份,奴家也不管公子是什么样的人,奴家只是喜欢你这个人,不管你是乞丐还是孤儿,我只是喜欢你这个人!”女子嫩白的柔荑捧住男子的脸庞,目光痴迷而情深绵绵。
“好,你不会后悔喜欢上我的!”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深深的感动显而易见。
“哎哟。”蓦然一声惊叫,男子打横抱起女子,向着花园伸出的假山后走去。
“二皇子?二皇子怎么也在这儿呢?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见到呢?那名女子是谁?我们王府怎么从来没有这个人?”身旁的明一自言自语的呢喃着。
秀儿转身,看着明一,满眼的不解和疑问,“二皇子?你说他是二皇子?”
明一低头看了看秀儿,点了点头,“是,他是二皇子。因为爹爹的原因,他常常到王府来,不知怎么回事儿,最近来得少了些,可是今晚我并没见到他,他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真是越来越奇怪!”明一摇了摇头,似是被什么思绪绊住了。
秀儿趁势挣脱开他,看着他的情绪渐渐稳定冷静下来,低声说:“我们也快回去罢!出来这么长的时间,再不回去就让人误解了。”
明一跟着秀儿的身后,往花厅走去。
解语花和闵王也是相熟之人,如今她接近二皇子,明显是故意的,她想要干什么?秀儿觉得自己越发无法看清这个貌似安详与宁静的王府!
二人回到宴席之上,不露声色的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秀儿仍然沉浸在思考中,再抬头环视周围的人,她更觉得这些都是带着一个个面具演着戏的演员,只是有些演技拙略而有的演技精准而已。
台上演戏,台下做人,是师傅给自己最初的教诲。一直到现在,她都铭记在心,不敢有丝毫的亵渎。
可这些表面道貌岸然,声称是国家朝代的支柱栋梁的人,却一个个在生活中演戏,失了做人的机会!
哪里是真?哪里是假?她的目光看向了卢挚,而卢挚也正在看着她,满是询问的探究让秀儿低下了头,他呢?对自己,是真的吧!该有多真呢?
秀儿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自己,她抬起头,迎上福晋关切的目光。
”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吧?”
“多谢福晋关爱!没有,我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秀儿摇了摇头,淡淡的一笑。
“既然累了,那我们就离席吧!让他们也好好乐一乐!有我在场,他们束手束脚的!走,陪着我到外面走走。”
福晋和众人寒暄告辞,在秀儿的搀扶下走出了花厅。
“秀儿,我不知道刚刚你和明一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我想明确告诉你的是,明一这孩子单纯得很,他对人对事总是怀着一个真心,但是很多时候头脑一热,就义无反顾了。所以他的话不要相信。毕竟是孩子,一时兴起是常有的事儿!”两人走在花园的青石小路上,福晋的话幽幽响起。
秀儿心里一颤,福晋的眼睛真是厉害,而自己!她自嘲的一笑,幸亏自己只是把他看做一个孩子,也并未对他动情,否则这王府恐怕就成为禁地了,而福晋也不会再是自己的往年之交。
“福晋,我明白!明一贝子还小,他涉世不深,对人热情了些。不会让人误解的!我想等到他大婚之后,有了自己的王妃,心思就会安定下来。”秀儿不打算瞒着福晋,既然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儿,并且说了出来,那就是心里早有了计较,如若再推脱隐瞒下去,只会让福晋对自己产生误会!
“我想也是的!过完年,他就行成人之礼了,我也看好了左丞相的小女儿,到时候就给他们完婚!”福晋放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那秀儿就在这儿恭喜福晋您了!”秀儿笑着说道,心里也有了安慰,以后自己还会不止一次的来王府,这样也免了他的纠缠。
“对了,我看这局势也渐渐平稳了下来,前日,我问过王爷,你们的戏班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在京城开始演出。王爷说还要再等上十多日。”福晋话题一转,说道秀儿最为关切的问题。
“十多日。那我们得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给京城那些喜欢看戏的观众耳目一新的感觉,争取做到一出戏名扬京城。”说道能够开始演出,秀儿就兴奋不已。
“秀儿,说句实在话,看到你能够在有王爷大人的庇佑下,还能认清自己要走的路!我真为你感到高兴!”福晋停下脚步,转身深深地看着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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