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咿咿呀呀地唱着，楚新月目光虽在那些灵动的身影上，心神却早已飞去了别处。皇帝坐在丽贵妃身边，淡笑时，目光每每掠过楚新月，都得不到一丝回应，笑容也不由得浅了。

　　忽然，丝竹声停了，第五个曲目也已唱罢，看着那些盛装的戏子一个个走下戏台，楚新月才回过神，收回了目光。

　　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老是听戏也无趣得很，不如换点花样。”

　　楚新月闻声有些惊诧地看向皇帝，正好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一旁的丽贵妃早已发现皇上虽坐在她身边，但这目光却时不时地就游移到了楚新月身上，心中早已恨恨，此刻又见皇帝看向了楚新月，顿时伸手握住了皇帝的手，将他的目光拉了回来，问：“那皇上想看什么？“

　　皇帝笑道：“今天你是东道主，该你想才是，怎么让朕来想了？“

　　“臣妾脑子笨，最做不好这种需要动脑筋的活了，还是皇上来想吧。“丽贵妃甜甜的笑着，小鸟依人的模样。皇帝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点头笑道：”好！那……就让人唱几支曲儿，跳几只舞儿来听听看看吧！“

　　“皇上想看跳舞啊，正好前段时间臣妾哥哥给臣妾送了一个舞姬进来，说是西域那边的人，十分善舞，本想藏着等皇上哪天到臣妾宫里时给皇上一个惊喜的……”丽贵妃话还未说完，便被皇上打断：“那这惊喜就先留着，晚上到你宫里再给朕看。”

　　丽贵妃闻言大卫欣喜，忙道：“是。”

　　皇帝微微一笑，道：“那些个歌姬舞姬的，朕也没什么兴趣，不若今日就由朕的爱妃们给朕唱上一唱，舞上一舞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下。惊色之后，有些人则是忐忑，有些人则是跃跃欲试的神情。楚新月看向他平静的笑容，心中猜想着，他到底只是纯粹因为无趣，还是别有用心。

　　“爱妃们觉得如何？”他的目光掠过众女，经过楚新月身上时似乎顿了一顿，但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短暂的沉寂之后，第四排中有一位女子走上前来，行礼道：“皇上，臣妾愿意一试。”

　　皇帝看向她，笑道：“好！你打算表演什么？”

　　女子羞涩一笑，道：“臣妾年幼时曾习过几年剑舞，不知皇上可感兴趣？”

　　皇帝颇为惊讶：“剑舞？这倒是新鲜东西，朕还从未看过，去吧。“

　　“是，先容臣妾去换身衣服，皇上与诸位姐姐稍候片刻。“

　　“嗯。“皇上点头之后，女子走了出去。楚新月并不认得她，但这女子身上有着一股寻常女子所没有的英气，勾起了她的几分好奇。便探了身，悄声问身旁的娴妃：”刚刚那位是谁？“

　　娴妃看了皇上一眼，侧身抬手虚掩着嘴轻声回答：“余美人，应该是去年刚进的宫，那批秀女中，她也算是受宠的，但是……“

　　说到此处，娴妃住了话头。楚新月看了她一眼，便明了她的意思。两人相视一笑，又各自坐好。不多时，余美人就又回来了，一身红色贴身武士服，将身材勾勒的凹凸毕现，一头青丝高高束起，发尾垂在腰间，随着脚步，微微晃动着。一袭白色面纱遮在了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显得分外的晶亮有神。如此妆扮的她，比之刚才的她，更为吸引人，这一点从她走进来后皇上那一直舍不得移开的目光，便可看出。楚新月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想，刚刚丽贵妃的那一场欢喜恐是要落了空了。

　　在她想着的时候，余美人秀剑一扬，已经开始了她的剑舞。剑光冷艳，她的身影却热烈似火；剑势如游龙，她的身姿却更为灵动，腾挪之间，回头一笑，尽是潇洒英姿，看得皇上都定了神。一曲舞罢，直到她屈膝脆声说话时，皇帝才回过神。

　　“好！”他抚掌大赞：“美人的剑舞果然惊艳，没想到剑这种伤人利器，也能舞出这样的风华，真真是出人意料啊！赏！”

　　“谢皇上赞赏，若是皇上喜欢看，以后臣妾可以常常跳给皇上看。”余美人微低着臻首，本就还算精致的脸蛋，因为添了红晕更加艳丽。

　　皇上看着她，眼底掠过继续迷恋之色，丽贵妃忽然插嘴道：“这舞是好看，但是这剑到底是利器，到底还是要小心些。皇上千金龙体，万一伤了，那可是要不得的。”

　　皇上闻言，看向丽贵妃，不在意地回答：“就是跳个舞而已，能有什么万一。”

　　丽贵妃却是神色一肃，起身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皇帝惊怒的问，却也未伸手扶她。

　　丽贵妃抬头看向皇帝，道：“臣妾知道皇上不喜欢听，但是臣妾不得不说。这刀剑之物，怎可出现在后宫之中。余美人这剑舞虽美，但若是被有心人学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此话一出，余美人变了颜色，立即跪了下来，道：“皇上，此舞臣妾从未传授给任何人过。“

　　皇帝蹙着眉头看了看余美人，回过头看向丽贵妃的时候，已有了决断：“起来吧，朕听你的还不行？“丽贵妃脸上露出喜色，却还是未起，道：“臣妾刚刚一时心急，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你也是为朕好，朕理解，起来吧。”说着，皇帝伸手去扶丽贵妃，后者也就势握住皇帝的手，站了起来。可，地上跪着的余美人，看着这一幕，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等丽贵妃坐好，皇上才看向余美人，道：“你也起来吧，赏还是照赏，但这剑舞以后还是不跳了吧，以免多生枝节。”

　　“是，臣妾记住了，谢皇上。”余美人勉强撑着一丝算不上笑容的笑容，起身退回了自己的座位。这时，容昭仪说话了：“臣妾曾听说万婕妤的歌喉堪称一绝，连皇上也赞不绝口，不如让她高歌一曲，也让我们听听到底是怎样的天籁之音，竟让皇上如此着迷。“说话时，她看着皇上，并未看向万婕妤。楚新月朝后看了一眼，万婕妤的脸色并不好看。

　　说实话，这等在众人面前表演的事情，并不是十分光彩，还无形中降低了自己的身份，沦落得和那些歌姬舞姬一般，故一般没有妃子愿意做这种事，即便是为了讨得皇上欢心，也可私下里做，除非是那些平日里难得见皇上一面的，才会豁得出去，只为了让皇上能多看她一眼，或许就记住了她，多分些雨露。例如刚才的余美人。

　　所以，听得容昭仪这话，万婕妤顿时就沉了颜色。但皇上却答应了，万婕妤只好照做。

　　她唱歌时的声音与说话时，颇为不同。说话时，她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唱歌时，声音却低沉了一分，含着一丝哑，别有一番韵味。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一曲罢了，那缕淡淡的饱含着思念之苦的哀戚之情却缭绕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万婕妤一直是侧着身唱的，此刻转过头，痴痴地望向皇帝，眼眸中含了晶莹的光芒。

　　皇帝伸出手，呼唤她：“到朕身边来。”

　　万婕妤踩着款款莲步，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皇帝身边，轻轻地，似乎含着无限委屈的喊了一声：“皇上！”余音轻轻袅袅，似要将人的心都化成水。

　　楚新月低着头，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冷笑，这万婕妤看来是很懂得如何勾住男人的心思啊。这些伎俩，以前在天下第一楼中，她见得不少，其中真情有多少，一眼便知。万婕妤今日如此做，恐怕是意气更多一些吧。

　　皇帝不知与她说了什么，她便笑了起来，明媚若春光。楚新月抬头时正好看见她笑，猛地愣住，她笑起来的样子，和她很像很像，原本只是七分，笑起来的样子，恐有九分。

　　她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目光朝着她看来，嘴角动了一下，仿佛在嘲讽：即便你是馨妃，但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她回以淡淡一笑，是不是替身，她自己知道。

　　万婕妤的位子被搬了过来，放置在了皇帝身边，她看向楚新月时，那目光中的得意多了一分。万婕妤之后，又有一名女子表演了一个舞蹈，但也没有多少出彩之处。之后，又有几名女子纷纷表演了琴箫等，皇帝也都纷纷赏了，但楚新月知道，他并没有多少的喜欢。

　　宴席进行到这里，似乎已经到了尾声。楚新月抬起桌上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她开始想着若水可否回来了没有。

　　正在她出神的时候，皇帝的声音忽然响起：“馨妃难道就没有什么才艺想要给朕表演一番的？“

　　楚新月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平静的目光，她心中微微一震。她想了想，道：“刚刚姐妹们样样才艺都表演了一番，皇上恐是已经看花了眼了，臣妾那些微末之技，就不献丑了。”说完，想了下，又补充道：“皇上若是想看，改日臣妾再为皇上表演就是。”

　　皇帝却明显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含着淡淡的笑，道：“难得大家都聚在一起，馨妃何必扫这个兴。”

　　话至如此，楚新月已是骑虎难下。若是再拒绝，就是扫了皇上的兴。正在她沉吟着该表演什么的时候，丽贵妃却笑道：“馨妃妹妹就别推脱了，难得大家这么好兴致，莫要扫了才好。”

　　话音落下，楚新月抬头微笑：“既如此，那新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臣妾需要一样东西，还请皇上为臣妾寻来才行。”

　　“你要什么？”皇上问。

　　“短笛一支。”

　　“六福，你去御书房把盒子里那支短笛取来。”皇上吩咐道。六福立马就出去了。很快，他就双手将短笛奉到了楚新月面前，楚新月却在看到这支短笛的一瞬间，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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