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若水特意将月歌的那一担子给少装了一些，但到了庵中，月歌却依然是不堪重负，放下担子时，人都站不稳了，一个趔趄，若不是若水眼疾手快，怕是要摔得不轻。见状，若水只好将月歌扶回了西殿屋中，一摸额头，滚烫滚烫，却是更严重了几分。

　　扶着她躺在床上后，若水出了门去烧热水。月歌想说话，却累得喊不出声音，只觉得喉中火烧一般燎得慌。

　　若水回来时，她已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嘴唇上却干裂了开来。

　　若水一见心中大急，思来想去，犹豫了良久，拿了那包红糖水，又去厨房好说歹说求了点生姜来，熬了一碗红糖水端了来，准备喂月歌喝下。

　　她推了推月歌，轻唤了几声，却见她睁了睁眼睛，却又闭上了。无奈，只好就这样喂。好不容易，才喂进去一点，又咳嗽了起来，喂进去的大半都咳了出来，若水又忙着去擦咳出来的糖水。就这样来回折腾，许久，碗中才少了一半。一半中却恐只有一小半进了月歌的肚子。

　　若水见这样不是回事，咬了咬牙，偷偷溜出了月落庵，往山下跑。

　　早课时分，水月见不见月歌与若水二人，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却也未着人来寻。早课结束后，却还是未见人影，心中起疑，便着了平日跟在身边的琳若来西殿寻人。

　　琳若在院中喊了几声，没人答应，见屋门虽关着，却留了一条缝，便走过来推开了门。一开门，却看到月歌躺在床榻上。正要发作，却见到月歌脸色红得不太正常，眉头一皱，走了过来，一探手，摸上了月歌的额头。触手滚烫，将她吓了一跳，慌忙退了出去，去回了水月。

　　水月听到月歌生病了，犹豫了一下，最终终究不敢任其生死，便着了庵中懂点医术的姑子来查看。来之前，水月将此人特意拉到了房中嘱咐了一番才让她过来。

　　此人走后，水月问琳若：“可有见到她身边的那个丫鬟？“

　　琳若摇了摇头。过了会儿，见水月不说话，又问：“要不要着人到庵外去找找？”

　　水月摇了摇头，道：“不用！这丫鬟也是个忠心的，主子都在这里，还生着病，她不会逃的！应该是去山下找大夫去了！”

　　说完，又顿了顿，道：“回头她要是带了大夫过来，你也别难为她，让她带进来就是！”

　　“啊？为什么？师傅不是说宫中贵人嘱咐了要……“琳若到底年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水月脸色一变，喝道：”胡说些什么！让你怎么做照做就是！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受了师父训斥，琳若脸色有些苍白，低了头，委屈的应是。

　　很快，去西殿的姑子就回来了。水月遣了琳若出去，关上门，才问：“可是喜脉？“

　　姑子沉吟了一下，回答：“八，九不离十吧！”

　　水月眉头一皱，声音中透出不悦：“什么叫八，九不离十，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姑子无奈地笑了一声，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妹我就是个半调子，就只会看个头疼脑热的，这喜脉我虽然能揣摩个一二，但是这月更衣许是因为身体孱弱，又生着病的缘故，脉象弱不说，还有些紊乱，所以，师妹我实在不敢断言啊！“

　　水月知她说得是实话，也不再为难她，又说了几句，就让她出去了。

　　傍晚时分，若水终于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大夫，却不知她请这大夫花了多大的代价。到了庵门口，琳若忽然从门口闪出，拦住了想要进门的两人，冷冷地朝着为首的若水哼了一声，道：“倒是舍得回来了！这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一天，还以为你受不了这庵中的清苦抛弃主子跑了呢！”

　　若水心中挂念着自个的主子，不愿与她纠缠，匆匆告罪了一声，便欲拨开琳若的手往里走。可琳若却脸一撇，硬是不让进。

　　若水心中着急，见琳若故意纠缠，不由得怒从心起，张口就要呵斥，却被一人抢了先。

　　“琳若你在干什么？让他们进来！“

　　若水循声看去，却是水月，正冷冷地瞧着这边。琳若听得师父声音，虽是不愿，却也只好让开，由得若水带了人进来。

　　若水遥遥对着水月屈膝行了简礼以示感谢，就带着大夫匆匆去了西殿。

　　进去时，睡了一天的月歌，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精神却是更加萎顿。本就瘦削的脸，才几个时辰不见，却像是又瘦了几分。

　　月歌见到若水，哑着声音问：“你这是去哪了？“

　　若水也顾不上回答，匆匆去倒水，却发现水是凉的。只好又让大夫先瞧着，自己又出了门去厨房烧热水。

　　待她走后，月歌看着大夫给她把脉，犹豫了一下，轻轻问：“大夫，我腹中的孩子可还好？“

　　大夫皱着眉，手指搭在她的腕上，半响后才摇了摇头，低叹道：“你既知自己有孩子，为何还这般不爱惜身体？”

　　“大夫，你就说我的孩子可好？”月歌见大夫避而不答，急急地又问。大夫又叹了一声，道：“脉象十分微弱。”

　　月歌听了，心中一痛。这句话什么意思她自然懂。当初她从未想过要孩子，这孩子却这么突然的来了。仿佛就像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当初她在宫中时，与皇帝欢好不下几十次，却始终未能怀孕。若是当初怀孕了，或许今日就不是这般田地。但此次，才一次，这孩子就出现了，让得她措手不及。她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要护他周全，将他生下，却又听到了这样的话，如何能让她不痛心！

　　上天对她开的玩笑，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永远没有终结一般。

　　她愣愣地看着屋顶掉漆的横梁，连大夫什么时候走了出去也没有察觉。若水进来时，她还是这般的姿态。若水已经听大夫说了，心中也是悲痛。不过，她却不敢流露出来，否则只怕月歌更是痛苦了。

　　默默地倒了水，吹凉了几分，扶起她时，她终于有些回过了神。转过头看若水时，眼神却还是有些涣散，低低地问：“你说，他是不是恨我，恨我之前不想要他，所以他现在不肯留下？”

　　说着，泪水便溢出了眼眶。若水看着心疼不已，抬手轻轻拭去泪水，柔声安慰：“不会的！他是您的孩子，怎么会恨你！他一定也很想留下，只要主子努力，好好注意身体，一定能留下的！”

　　月歌闻言，眼中猛地一亮，手不自禁地抓住了若水的胳膊，十分用力，竟让若水觉得一些疼。她切切地问她：“真的吗？”

　　若水忍着眼中的泪水，努力微笑着，认真的点头，道：“真的！刚才奴婢问了大夫，大夫说，主子虽然脉象虚弱不稳，但是只要好好休养，吃几副安胎药即可平安了！”

　　月歌神色一松，但转瞬又黯淡了下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又扑簌簌地往下掉。

　　“如今你我身陷囹圄，这庵中之人又视你我宛若眼中之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又哪里能得好好休养！更别提安胎药了，若是让水月确实了我的身孕，怕是来的就是红花之水了吧！“

　　越说到后来，越是心中凄凄。到了最后，已是语不成声，扑到了若水的怀中，嚎啕哭了起来。若水听着我伤心至极也绝望之极的哭声，终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泪水一滴滴地落下来，砸在我单薄的衣衫上，是那般的冰凉。

　　月歌哭了许久，才停歇下来，而后又昏昏睡去。第二日，水月特别开恩，准二人不用干活，由着若水细细照顾我。

　　但，上天并不眷顾月歌，事情也并不如若水昨夜说得那般简单，只要努力，便可成功。午后，月歌吃了药，感觉稍微好些了，准备起来到门口晒晒太阳。起身时，觉得腹中坠坠，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往下掉。因为染着风寒，月浑身不适，月歌也就没多想，穿了衣服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觉下身一热，有东西顺着腿流了下来。月歌稍微一愣，旋即脸色顿时惨白。她伸手扶住门框，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开口喊若水。惊慌的声音将在院中整理前几日晒下的衣服的若水吓了一跳，慌忙扔了衣服，跑了过来扶住月歌，急急问道：“怎么了？”

　　月歌抬头看向她，还未开口，泪水先落了下来。

　　若水一见，心中更急，道：“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吗？“

　　月歌哽咽着回答：“孩子……孩子……“后半句哽在喉咙之中，月歌却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她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却又怕说出了口就成了事实，怎么也挽回不了了！

　　但这两字就足以说明一切，若水脸色一变。但又见月歌伤心地仿佛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又强自镇定下来，安慰道：“咱们先回屋，让奴婢看看！说不定只是错觉！“

　　错觉二字让月歌又找回了一些希望。她看了一眼若水，然后慢慢地移动着僵直的双腿，走到了床边坐下。若水将她的双腿抬到床上放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撩起了缁衣的下摆。

　　摆下，白色的亵裤在大腿内侧隐隐地透着红色。她脸色一变。这时，月歌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因为缁衣下摆被若水撩起挡住了若水的脸，所以月歌并不能看到她的神情变化。

　　若水深吸了一口气，收起脸上的悲痛之色，努力堆上一丝笑，放下衣摆，柔声道：“没事。这怀孕中人有时候也会有些见红的，不过没多大关系，只要主子好好卧床休息，奴婢保证一定会没事的！“

　　如今的月歌脆弱得仿佛是惊弓之鸟，一丝丝变故都能让她崩溃，但同样，只要一丝丝希望，都能让她整个人都振作起来。

　　她充满希冀地望着若水，问：“是这样的吗？“

　　若水认真的点头，然后道：“主子若是不放心，奴婢再去请了昨日那大夫来瞧瞧，到时候主子可自己问那大夫。“

　　月歌闻言，微微皱了眉头，道：“这山上山下的来回一趟，耗时又耗力，算了吧。我信你，既然你说没事，就是没事！“

　　若水却坚持：“还是去请了大夫来瞧吧，这样主子和奴婢都能放安了心。“说罢，她服侍着月歌躺下，又安慰了几声，出门准备去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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