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走后,若水并未进屋,而是走到另一个角落,那里堆放着数百根成年男人手臂粗的木柴,这是她们二人在晚饭前必须完成的任务。若水拿过一旁的砍刀,一个人默默地劈了起来。生疏的动作,又没有足够的臂力,往往要四五下才能劈开一根木柴。一根木柴劈完,若水已是满脸涨红,浑身香汗涔涔。
月歌在房内坐了一会,没见到若水回来,又听到门外砰砰声响,便走了出来,一看,若水正坐在柴堆边忙活。
她心底感动,忙走了过去,从旁边拿起砍刀,准备一起干活。若水却拦住她,道:“主子快把刀放下,小心伤了自己。”
“没事,我跟你一起!”月歌说着,就伸手却拿木柴。若水却不肯,一边抢她手中的砍刀,一边劝道:“主子是金枝玉叶,哪里做得惯这些粗活!奴婢不一样,什么样的粗活没做过!您去歇着,一会劈好了,奴婢来喊你。”
月歌固执地不肯撒手,道:“做多了就会习惯了!再说了,这么的木柴,你一个人怎么劈得完?我可不想待会饿肚子!”
若水还是拦着她不肯让她动刀。月歌假嗔道:“你再这样我可真就生气了!“
若水见月歌似乎真的生气了,只能放开了手。月歌微微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是,如今的境况,比不得在宫里,若我还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到头来吃苦的还是我自己。所以,从今以后,你不用将我当个主子,当个普通姑子就行。“
“这怎么行?主子就是主子,怎么能当成普通姑子?“若水惊道。
月歌不愿再与她辩论,道:“劈柴吧!要不然赶不及晚饭了!“若水见状,只好止了口,不再说话。
两人从早上离宫,一路上什么都没吃,早就饿了。只不过,因为心中有烦心事,所以起先也未怎么觉得。此刻一干活,顿感腹中碌碌。
很快,天色逐渐变暗。两人擦了擦各自头上的汗水,看了看身前才劈了一半的木柴,相视一眼,各自苦笑起来。
忽然,若水将砍刀一扔,然后伸手将月歌手中的砍刀也夺了下来。
月歌惊诧地看着她,问:“怎么了?“
“没事!主子,你等着,奴婢去去就来!“若水说完,起身就往外走。月歌不放心,迈步跟了上去。
若水出了西殿,直接往后殿去。她走得甚快,脚下生风一般。很快,她就到了后殿。一进去,后殿内已经掌起了灯,一片通亮。若水四顾了一下,直接朝着东边的屋子跑了过去。屋子开着门,若水一冲进去,就见到一屋子的姑子正在吃饭。
屋子里很安静,若水一走进去,所有人都停下动作,抬起头,看向了她。坐在中间的桌上的水月,看见若水,目光一冷,问:“木柴可劈完了?“
若水看向她,答:“没有!”
“没有你来干什么?这儿可没你的饭!”水月冷冷说着。
若水瞧着她,眸中怒火跳跃,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水月皱眉想了一下,站了起来,跟着若水往外走。
走到院中,水月先停下了脚步,问:“你想说什么?“
水月跟着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她,道:“你可知晓我家主子什么身份?”
水月闻言,鄙夷地笑了一声,道:“自然知晓,一个被贬的更衣而已?”
“那么宫里的人还有没有告诉你,我家主子曾经是个贵人?”若水又问。
水月挑眉:“贵人又如何?你自己也说了,这只不过是曾经而已。如今她到了我这水月庵,就要守我这里的规矩!”
“这里的规矩?那师太倒是说与我听听,这里的规矩是怎样的?”若水逼问。
水月语噎,顿了一下后,道:“我说的话,就是这里的规矩。“
若水闻言,冷冷地瞧着她,道:“万事莫要做绝。我家主子今日是落了难,但谁能保证,我家主子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水月闻言,眼神有些闪烁,原本的霸道的姿态,也变得色厉内荏起来。毕竟宫廷之事,谁起谁落,全凭一人的喜好,除此之外,谁也说不准。只是,水月即便心中有了犹豫,也还是拉不下面子,当即冷笑了一声,道:“那也没人能保证,她就一定再走出我这月落庵,不是吗?“
若水瞧着她,心中愤懑不已,恨恨道:“话已至此,若师太还是不肯留一分情面,那我们就走着瞧!“说完若水转身就走。
刚出东殿的大门,就在转角撞到了月歌。
“主子,您怎么也过来了?“若水惊问。
月歌忽地伸手抱住了她。若水怔住,一动也不敢动。良久,才问:“主子,您怎么了?“
月歌松开她,认真的看着她,道:“若水,谢谢你!”
明月不知何时已经爬上树梢,皎皎月光下,两个柔弱的身影相携着,缓缓走在幽静地庵内,晚风微凉,吹起长长的裙摆,摇曳着,如蝴蝶飞过是蹁跹的身姿。
回到西殿,若水说什么也不让月歌再劈那木柴。两人刚到屋中,便有姑子过来了,送来了两个馒头,两碗白饭,和一碟子小菜。
若水看了一眼,回头对月歌笑道:“看来今晚不用饿肚子了!”
月歌也是一笑,道:“在宫中,总是吃些荤腥油腻的,今日青菜馒头,正好换换口味。”
“嗯。”若水笑着将饭菜端到了桌上,一不小心,泪水却落了下来滴在了黑色的桌面上,与之融为一体。
“傻瓜,哭什么?”月歌柔声问道,伸手去擦她的泪水。若水却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哭道:“都是奴婢不好,害了主子!”
“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月歌伸手去拉她,可是若水却怎么也不肯起来,继续哭道:“主子骂奴婢也好,打奴婢也罢!都是奴婢不该,错信了那梁师傅,将那种子给带了回来,才给主子招了如此祸事!奴婢罪该万死!“
月歌闻言,轻叹一声,抬起她的脸,擦去她满脸的泪水,安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即使没有这飞燕草的种子,也会有其他的东西的!何况,估计也不是那梁师傅的错,否则上次就用不到下砒霜了!就是苦了小宝,小小年纪,要遭这么多的苦难!起来吧!”
说着,伸手将若水扶了起来。
“吃吧,不然该凉了。”月歌拿过一个馒头塞到若水手中。自己也拿过一个馒头,先吃了起来。若水见状,也跟着吃了起来。
月歌吃了一个馒头,便吃不下了。若水给铺了床,然后端了水来洗漱了一下,就歇下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有人来砸门,将两人从睡梦中吵了起来。打开门一看,是昨天送床被来的小姑子。她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眼,见月歌还在床上,衣衫还未穿上,不由得不悦起来,哼了一声道:“还真是懒!赶紧起床,师太喊你们去挑水!”
若水怔了一怔,那小姑子说完就走,若水赶忙伸手拉住了她。
“又有什么事?“小姑子说话语气不善,像是与月歌二人有深仇大恨一般。月歌真心不知她这种仇视是因何而来。
若水与她有过一次交流,对于她这种态度,也不那么惊讶了,就当做未瞧见一般,平静问她:“要去哪里担水?“
“往山下走,大概半山腰的地方,有条岔路,你们往岔路上走,大约个一炷香时间,就能看到一个小湖。不要挑湖里的人,湖里的水积得时间长,有虫,去接湖另一边淌下来的山泉。赶紧去!再过半个时辰,做早饭的师姐就要起床了,到时候没得水用,少不得要在你们身上发火!”小姑子一连说了一长串,说完也不管若水有没有听清听懂,迈步就走。
若水转身进了屋,见月歌开始穿衣服,忙说道:“主子,您再睡一会吧。奴婢一人去担水就可以了!”
月歌看向她笑了笑,道:“没事,两个人干活快一点。快穿衣服吧!”
若水不再劝,站在那里看了她一会,拿起衣服快速穿了起来。
清晨的山路不好走,特别是那条岔路,坑坑洼洼的,因为露水多,树林浓密照不到阳光,有些泥泞。才走了一会,脚上的绣鞋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月歌低头看了一眼,低叹了一声,也就索性不再小心翼翼,大步往湖边赶去。
小姑子说走一炷香时间即可到的小湖,两人走了有约两柱香时间,这才走到。湖不大,大约一丈方圆,湖水碧绿澄净见底,像一颗成色上佳的翡翠镶嵌在大地上,令人沉醉。忽然,有风吹过,吹皱了平静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如绉纱上的褶皱,层层叠叠,绵绵密密。
盛水的时候,若水硬是只给月歌的桶装了半桶,即是如此,回庵的时候,才走了一半路,月歌就感觉两腿酸痛,沉重无比,仿佛灌了铅一般,难以抬起。而柔弱的肩膀压在细细的扁担下,早已疼得麻木了。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好不容易走到庵内,那做饭的姑子已经开始在骂骂咧咧了,口中所处,尽是污秽之词,不堪入耳。实难想象,佛门本是清净之地,为何其中姑子非是心肠狠辣,就是如此毫无素养。若水怒从心起,大喝了一声够了,那姑子悻悻地瞪了她一眼,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水缸很大,两人担的水根本不够装满它。月歌见状拿起扁担,就要再往山下走。若水见了,过来一把抢过扁担,用力砸到了地上,也不管身后姑子难看的脸色,拉着月歌就往西殿走。
一到殿中,她就拉开了我的衣裳,查看起我的肩膀。一看之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夏天本就穿得少,这扁担又是比一般的细和粗糙。月歌从未干过粗活,这一身细皮嫩肉,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肩头上,已是磨出了不少水泡,还渗出了血,一片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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