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没事的,世事不过大梦一场,等到人死了,无非万事皆空,白骨如山忘姓氏。”
温临以为赵扶摇受不了伤口上撒盐之苦,淡淡地安慰着,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拭去她额头上不断滴落的冷汗。
手势轻柔一如安慰哭泣恋人的情郎。
“现在想说了吗?姑娘?”
赵扶摇此时哪里听得进他的言语,根本连对方在做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体里的每一处都在刺痛,她疯狂地甩着头,四肢挣动,铁锁链发出狂乱的声响。
“痛!啊啊啊啊,好痛!小凌子!小凌子!小凌子!”
她大概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喊叫,声嘶力竭让人不忍听闻,直到喉咙沙哑仍旧无法停止。
守在门外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尽管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甚至有点炎热,却纷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温公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犯了事宁愿当场自尽,千万不能落到他手里。
“小凌子?你要等的人么?听起来倒像个内侍。天下男儿皆薄幸,还是莫要寄予厚望的好。”
温临叹气,这姑娘的反应未免也太大,他才刚刚开始,只是把赵扶摇叫醒而已,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
放下盐碗,很快,他意识到赵扶摇不对,自己对每一种刑罚加诸每一种人身上应有的反应全都清清楚楚,盐粒虽痛,却并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难道是季成峰之前还给她用了什么隐秘的刑罚?
想到这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捉住赵扶摇试图乱挥的手腕,五指搭在她腕上细细把脉,没一会儿,脸色变得微妙起来。
这种气息……
慢慢地理着脑中千头万绪,温临就站在被囚的女子一侧开外,冷眼看着她脸色千变万化痛苦不堪,眼波不动半分,就这么静默地看着,像欣赏一幅最美的画。
因为挣扎得太过剧烈,赵扶摇手脚上栓着铁锁链的地方都被磨破了皮,一片血肉模糊,自己的血腥味更让她发狂,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这时已经与情绪无关了,纯粹是痛苦到极致的生理性的泪水。
温临看了半天,却不知怎么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赵扶摇的脸,也不知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她听,“既然有这个造化,白白浪费岂不可惜?”
他语带怜惜地伸手描摹过她肩头那朵更加清晰艳丽的妖娆芍药,“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能开成一朵多么诱人的恶之花,千万别让我失望。”
说着,忽然双指并拢,连点赵扶摇周身上下数个大穴,赵扶摇头一仰,然后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一样,头重重地垂下,失了力道,再不出一丝儿声响。
温临做完这一切,头也不回地转身,显然所谓的帮人帮到底在他这儿没有这个概念,能出手解一时之痛已是难得兴致忽来。
至于季成峰想从这个丫头嘴里知道的事?哼,他一点都不在乎。
等到到门边,听到外面两个守门的承天派弟子压低了声音在对话,他停了步子,也不出声,含着一缕笑意侧耳倾听。
“嘘——你听,没声音了。你猜那丫头怎么了?”
“死了吧,落到温公子这个活煞神手里,哪个活得下来?”
“那是拷问出来了?这么快?”
“早死早超生,不然活受罪,落到温公子手里,那可不是真真的生不如死啊,你说这么个干干净净的公子哥儿,怎么这么狠?”
“轻点儿声!不要命啦?这种人,死后一定下地狱的!”
温临看着自己的手,十指修长而白皙,不染尘埃,更别提血腥污秽,虽然只是表象而已。
下地狱吗?这群蠢货,还以为自己在人间么?江湖,早就是地狱了。
完全无所谓地打开门,在两边两道战战兢兢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去,渐行渐远。
“哎,哎,温公子,可有供状给掌门么?”
温临回头斜睨他一眼,“告诉季成峰,等一天再来找她。”
“啊?哦……。”
“快去!”小豆子一把被推出去,差点摔了个趔趄,忍不住不服气地回头瞪了李大胖一眼。
这群人见了那个紫焰门的圣女后也不知道怎么疯魔了,全都抱怨工钱太少什么都买不起,小头目又完全说不听,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说反正掌门现在难得在江州分舵,不如派给人去,直接给掌门说说理。
这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这种事情找掌门,嫌弃自己死得不够快不是?
显然大家心底其实都是明白的,却偏偏抵御不了诱惑,推来推去,倒霉的年纪最小的小豆子就被强硬地推了出去,美其名曰派他做代表。
势单力孤反驳不得,小豆子苦着一张脸被推推搡搡推到了议事厅外面,却蝎蝎螫螫地不肯前进。
那群人等得不耐烦了,撂下一句“不说回来了有你好果子吃!”便走了。
他正踌躇间,见几个级别较高的弟子走过,嘴里咕咕叨叨地不知道在抱怨什么,有几句顺着风就飘到了小豆子耳中。
“……功劳……抓了圣女……舵主……。”
“……牢里关着……一度山庄……狡兔死走狗烹……紫焰门……。”
小豆子也不是什么读书人,狡兔死走狗烹什么的是不太明白的,抓了紫焰门圣女牢里关着却听得清楚。
紫焰门的圣女,那不就是扶摇姐姐么?扶摇姐姐被抓了,被承天派抓了?
小豆子听得心惊肉跳,有心想去问,又知道自己的身份问这个肯定让人起疑,忍不住跟在那几个弟子后面,想多听一点儿。
那几个弟子却是参与了围剿赵扶摇的一役后九死一生活下来的,却被赵天赐挡了功劳,心里不满,什么话都往外倒。
他们心中愤懑无处放,大概是仗着想让掌门听到说不定责罚了舵主的心思,声音不小,完全不怕人听见,反正在承天派里面,没参加围剿的几乎没有。
更有离谱的气哼哼伸手一指,说要去隐牢里把赵扶摇给劫出来,自己送去一度山庄邀功,虽然是玩笑的语气,未必没几分心思在其中。
小豆子不敢跟得太近,怕被人察觉,远远地装作若无其事走着,听不得几句完整的,却把对方指的方向看了个大概。
心里担忧赵扶摇的情形,加上年纪小考虑不周全,全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股子劲儿,小豆子也不知道是脑子发热了还是胆大包天,一溜烟儿跑回饭堂轻车熟路地偷了个食盒,装上点残羹冷饭就走。
一路上低眉敛目,小个子不显眼,沿着刚才那个弟子指的方向走,不一会儿就从暗处跳出来两个人,挡在他面前,冷冷地说:“什么人?”
小豆子低着头,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结结巴巴道:“上头让我给、给牢里送点吃食。”
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一看小豆子就全无武功,这年纪也就是个跑腿的干活,翻不出什么幺蛾子来,挥手让他过去了。
小豆子浑浑噩噩地继续往前走,又遭了几番盘问,那些守卫见前面都已经放行了,也没把个小孩子放心上,竟被他摸到牢边上。
“送吃食?那姑娘还活着?”守着牢门的弟子皱皱眉。
对面那个接话道:“你傻啊,温公子不是让掌门再来么,那八成是活着的了。”
“也对,要死了该让人挖坑埋去了。”
一串钥匙哗啦哗啦响,守门弟子把门打开,对小豆子说:“进去吧。”看他那模样也盘剥不出几个铜板,索性懒得了。
小豆子刚一进门,浓浓的怪物冲得他差点把食盒打翻,我的亲娘喂,这味道简直比死人还恶心。
一眼望去只看见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形挂在那儿,难不成那就是赵扶摇?天呐……
小豆子把食盒扔一边,一点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叫:“扶摇姐姐?”
对方安安静静地垂着头,一声儿不出。
他个子小,伸手堪堪够到那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捋一捋,果然是赵扶摇!
“扶摇姐姐!赵老大!”小豆子一下子就哽咽了,怎么刚刚还风风光光的,一下子变成这样儿了呢!都不知道还活着没活着……
战战兢兢地一试鼻息,还好,呼吸虽然微弱,终究还是有一点儿的。
小豆子急的抓耳挠腮,想救人吧,没本事;就这么走吧,不忍心也不甘心,只能团团转。
门上被用力拍了两拍,“喂里面的小毛孩!送个饭送那么久?!”
“好了好了,马上出来。”
听见外面催,他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把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来,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怎么样,活着吧?”
小豆子胡乱点点头,赶紧地走了,背后有人嗤笑,“小屁孩儿,没见过世面,只能送送饭了。”
他不敢回头,一口气走出老远,发现自己走得偏僻了,反而松了一口气,想到赵扶摇的惨状又是愁容满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忽然眼前一黑,被什么东西拎着衣领整个人悬空起来,他刚想大叫,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他的嘴,一个男人低声在他身后问:“知不知道圣女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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