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另外两个王爷有什么动静?”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回皇上,淳王爷一直沉浸在丧母之痛之中,无法自拔,每天都闭门在私宅之内,足不出户。昕王爷在皇帝登基当天被瑞兽抓伤,听说伤得很重,只能在昕王府安心休养。”
“就这些?”似乎不太满意。
“是的。贝凌云十分勤于政务,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打理国事上。哦,对了,他还微服去了一次玄清庵,这事儿虽然做得隐蔽,但没能瞒过我们的眼线。”
“哦?”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去做什么?看望废妃吗?”
“应该是的。还带了专门为他瞧病的御医同去。不过,当天就返回了都城。”
“好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这些消息已经完全满足了南铮的需要。
来人叩首后离去。
殿内因了只有男人自己而静谧起来。
“看来,我得做好足够的准备了……”呢喃着,随手拿过软榻旁矮桌上的一幅画轴。
信手打开之后,上面是一个恬然雅致的素衣女子。
男人痴痴地望着画卷,蓦然伸出手指,去触摸女子的脸颊。
“你啊你,害得那三个兄弟之间纷争龃龉,更害得朕寝食难安!人都说红颜祸水,你可知,你不仅是祸水,更是让我们几个趋之若鹜、不饮不快的甘泉……”
说着,把画卷贴向自己的心口窝。
三棺山,玄清庵。
好不容易,一场大雪过后,天气彻底放晴。
这时的祖义,已经能够在后院之内行走。
他强令自己摆脱跛脚的样子,若是不细看,还真的看不出腿脚有问题。
这天一早上,他便开始磨缠鱼薇音,想要出院门去走走。
然而,鱼姑娘哪里会轻易答应。
“哥,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出去走动,一旦摔跤,后果不堪设想。”男人才一开口,就被她回绝了。
“哥保证,一路由你搀扶,好不好?”祖义举起带着手套的右手,做出发誓的样子。
手套是鱼薇音亲手给他做的。
样式十分简单,就是大拇指分开,其他四根指头挨在一起的那种。
她用了最柔软的棉布做内衬,这样,贴在他的手掌周围,就会更加温暖。
手套外面则是他最喜欢的黛色锦绸,中间夹上了新棉花,絮得匀匀的,又用最小的针脚缝好。
当男人第一次把手套戴在手上的时候,半天没有说话。
“哥,不暖和吗?”女子以为做得不好,就想把手套脱下来,自己再试戴一下。
然,他却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去,“好,太暖和了,哥不要摘下来!”
这样的反应令她有点意外,但又十分欣喜,毕竟能够给他带来一丝暖意。
而他,正是因为这双手套,才有了想要出门去走走的想法。
是啊,在院子里戴手套,也体会不到格外的温暖。
女子见他头一次这般执拗,就只能妥协。
“哥,我可以带你出去。不过咱可说好了,我说什么时候回来,你就得老老实实跟我回来!如果你敢不听我的话,以后就别想我再答应你任何一件事!”她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否则到时候他又要耍赖。
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她发现这个男人竟有着孩子气的一面。
又或者,每一个男人都有孩子气的时候吧!
听了她的条件,祖义不停点头,以示同意。
遂,鱼薇音便搀扶着他往角门走去。
世事无常,祸福难料,谁又能想到,这一走,竟再也没有回来。
鱼薇音和祖义尚未出门,寻瑜追上来,以手势问询用不用她跟着一起去帮着照应什么的。
“不用了,我想跟妹妹聊点体己话儿!”男人微笑着拒绝了寻瑜的好意。
随后,兄妹俩相扶着出了角门。
紫衣女怔怔地望着他们相携着走出去,良久,才怅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因了炭火早在昨晚就已经熄灭,所以,屋子里很冷。
然,再冷,也给了房间主人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自打来到玄清庵后院,寻瑜的心每天都徜徉在愉悦之中。
这是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过去二十年时间里,尽管自己受尽尊崇,却丝毫没有感受过这种感觉。
在榻边坐了一会,许是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便信手摘掉了淡紫色带小黄花的软皮面具。
就在面具滑下的那一霎,一张带着疤痕的脸展现出来。
——她,竟然不是女人。
赫然出现的这张男人面孔,并非别人,正是丧母之后萎靡不振的淳王爷贝傲霜。
他假冒成看破红尘的残脸哑女,潜伏在玄清庵后院,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为了什么。
自然为的是鱼薇音。
若不是思念蚀骨,他还会在郊外的私宅静守着。
可是,当他得知女子来了庵里没两天就在山上迷路,还差点丢掉了性命,便再也按捺不住了。
时值冬天,即便私宅外满是眼线,可严寒之下,那些人是不会太尽忠职守的。
他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大胆地让一个与他容貌相似的手下冒充颓废的淳王爷,他自己则悄然离开。
“她”的“父母”,是在都城郊区雇佣的一对憨厚农户。
他只说自己的心上人因为误解,对他失掉信心,且预备遁入空门。
奈何他去求了几次,她都不肯见他。
遂,求老夫妇以父母亲的名义,把他这个假冒的女儿送到庵里去。
他不求别的,只为向心上人解释清误会,挽回她的心,成就一段好姻缘。
因了他说的恳切,老夫妇也是没有防备心的善良之人,不假思索便同意帮他。
临行前,他给了他们一笔银钱,作为答谢。
然,淳朴的老夫妇并未接受,他们说这是积德行善呢,若是接受了他的银钱,就是交换。
说得也有道理,交换自然就不是做善事了!
就这样,老夫妇好一顿哀求慈心住持,把他送到了玄清庵后院。
如此,他便可以与鱼薇音朝夕相处了。
其实,看他取用的名字,就可以窥见一点端倪。
“寻瑜”,就是“寻鱼”,意思便是寻找鱼薇音。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解释。
这其实就是一个男人最直接的表白。
当初住持师太一味地被老夫妇的舐犊情深所感动,忘了问寻瑜的全名。
其实紫衣女的名字是孔寻瑜——贝傲霜以母亲的姓为己姓,名字是寻找鱼薇音,这两个女人想来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母亲孔蜜儿已经不在人世,为今他唯一的牵挂就是鱼薇音了吧!
当晚,众人都睡下的时候,寻瑜的房门忽然被敲响。
他不能出口问询,只有走到门口,打开门板,亲自看看敲门者到底是谁。
出乎他预料的是,来人竟然是俏儿。
他一直就对这个婢女印象不是很好。
来到玄清庵之后,俏儿的张狂更令他厌恶。
鱼薇音曾经暗地里跟他解释,说俏儿是皇上的女人,将来可能要坐上妃位的,所以,要他不必把她的狂妄放在心上,姑且让她几分。
他知道女子是好心,生怕他受了无端的闲气。
其实,不管俏儿怎么对待他,为了能够在玄清庵住得久一点,他都是可以忍受的。
最忍受不了的,是俏儿对鱼薇音的态度,简直有点蹬鼻子上脸了。
天色已晚,狂妄的婢女却出现了他的门口,这就使得他的警惕性倏然之间提高。
“寻瑜姑娘,俏儿有一件事相求。”婢女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地转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何事?”寻瑜以手势问询,并没有把对方让进屋子里。
然,俏儿却顾自闪身入内,且随手将房门阖上。
“究竟何事?”寻瑜再度追问,对婢女的行为十分不满。
俏儿竟然笑了。
“寻瑜姑娘,俏儿不过是一介弱女子,你怕什么啊?”
“有什么事就快点说,我要休息了。”寻瑜不耐烦地比划着。
婢女稍事停顿,再度开口。
“寻瑜姑娘,我想让你帮忙找一样东西。”作出可怜的样子。
“什么东西?”以手势问道。
“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一块玉佩,虽然不值什么钱,却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偷眼看了看寻瑜,“我真该死,今天上午到院外去散步,竟然给弄丢了。刚刚准备歇息,才发觉玉佩不见了。本想自己出去寻找的,却又害怕……”
“那就等到天亮之后再去找啊!”寻瑜“说”道。
“可是外面又飘雪花了,一旦玉佩被积雪压住,想找就不容易了。我不敢去叨扰芷素师父,更没办法哀求腿伤未愈的祖侍卫长,就只能求寻瑜姑娘给我做伴儿,出院子去找一找。若是实在找不到,也不至于太过自责啊……”句句都在情理之中。
寻瑜凝视她好一会,本想“说”:“如若被积雪压住,就待到雪融之后再找,到时更容易找呢!”
可他更想知道婢女让他陪同出院是否真的为了寻找玉佩。
遂,便点头应允。
紧接着,俏儿提了一盏灯笼,取了角门的钥匙,开锁之后,两人一并走了出去。
之前的积雪并未融化,走在上面“咯吱”作响。
俏儿只管在前面走,以灯笼照着路,似乎很是焦急的样子。
他便跟在后面,随便往四处看着,假意帮忙寻找。
天空已经落雪,只是零星飘散,并不大。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了很远的一段路。
寻瑜并不介意再走下去,反正他又不累。
俏儿反而率先走不动了,撒目四周,她倏然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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