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跟着尉迟夫人把宾客送完，赶回自己的院子换回便装，心想挨打的时候不能穿得太好，然后就急急忙忙往书房赶。刚走到书房外就遇到了忠勇郡王从书房出来。

　　“祖父。”温文低头行了一礼，就继续往书房里冲。

　　“站住。跟祖父好好谈谈你的问题。”

　　“太子说的那些问题不是事实的全部。在廉王家扮道姑的事，我父亲是知道的，当时没有骂我。其他的事也都是事出有因，我绝对没有胡闹。”

　　“我不关心那些事。你被袭后，太子是怎么知道的？他从荻族王那里得了什么好处？”

　　“傅义卫告诉他的。傅义卫就是那个地痞头子。荻族王本来不同意协助草原复兴的决策，后来太子以那次袭击事故相要挟，逼迫荻族王全面答应了襄助草原决策。”

　　“嗬！比他父皇还阴险。那你又得了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

　　“什么？你这个笨丫头！”郡王非常生气，一个爆栗敲在温文的头上。温文疼得直吸冷气，拿手使劲揉额头。

　　郡王把温文揉头的手拉下来，牵着就往温文的冬园方向走，“气死我了！看着你平时挺聪明的，关键时刻却冒傻气！白白被惊吓一次！燕家历代没出过你这样的傻瓜！祖宗们都被你气得从地里爬出来了！”

　　温文被郡王训得晕头转向，快到冬园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拉住郡王问道：“我父亲是不是在打啸北啸西？”

　　“打不打他们关你什么事？”

　　“他们若因为我挨打，我会愧疚的。处罚我一个人就行了，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的好。”

　　“不打他们？好让他们以后继续纵容你？”

　　“不是，打人是不对的。他们都那么大了，被打了也丢面子不是？”

　　“你就不用操你哥的心了。他们都是你父亲亲生的儿子。你父亲知道怎么处罚自己的儿子。”郡王说着继续拉着温文往冬园走。

　　“祖父，你不是想把我禁锢起来吧？这样不好。我本来就傻，关起来会更傻的。”

　　“呵呵呵——”郡王又好气又好笑。

　　自燕啸雨在八岁那年失踪后，郡王还是第一次踏入冬园。一进去，郡王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呆住：一个本来遍植花木的幽深小院，现在空旷阔大，一根树枝、一棵花叶都找不到。院子里种满了沿阶草，也只有沿阶草，绿油油的。草地上树立着高高的木架，像架在空中横放的梯子；还有一个高高的秋千架，荡到最高处应该能超越屋顶；还有两个光秃秃的木棍架在半空……整个院子的摆设像个练兵场，郡王却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法。

　　郡王皱皱眉头，牵着温文继续往正堂走。进了正堂，郡王一时又愣住了。这屋子比其他屋子都亮堂。能不亮堂吗？后墙开了几个大窗子，白天的时候把纱幔拉开，和在室外差不多。

　　郡王都不知道说温文什么话了，坐在椅子上瞪了温文好一会。

　　“你母亲到你院子里来过吗？”

　　温文点点头。

　　“你改成这样，你母亲都没说你什么？”

　　“没有说我啊。我刚到京城就提出改院子，我母亲说随便改。”

　　“哼！真是慈母多败儿。”郡王很无奈，“你的秋千架子搭得那么高，你母亲就不怕你摔下来？”

　　“秋千架？噢，那不是秋千架，那是——”温文忽然不敢说了。那是软绳攀爬架，比荡秋千危险多了。

　　郡王一看温文的神色和吞吐的样子，就猜到了那些物件的真实用途，“应该让你母亲来看看你是怎么用它们的。”

　　“祖父——”温文试图用撒娇躲过这一劫。

　　“给我求情没用。我被你这个傻丫头气着了，想让你讲讲笑话才来找你的。现在开始讲吧。”

　　“啊？祖父，我现在没心情讲笑话。让我去看看我哥吧？就算我求不下来情，也让我在一边看着啊，那样心里受到的震动会更大的，以后会更听话的。祖父——”温文上前摇着郡王的胳膊，努力扮演一个可爱小女孩。

　　“真关心你哥呀？真关心他们，就别给他们找麻烦。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似的，你就不能老实在家呆着吗？”

　　“我以后一定老实在家呆着。外面的人都认识我了，没办法出去行医了，不想在家呆着也得在家呆着。”温文的苦瓜脸惹得郡王又呵呵笑了一阵。

　　温文没有看到燕家两兄弟挨打。因为燕盛光和尉迟夫人以及郡王都把气转移到了太子的身上。当有外人可以迁怒时，自家人的错误往往会被缩小化，大部分凡人一般都这么做。

　　所以燕啸北和燕啸西只跪了一晚上的祠堂，外加饿了一顿晚饭。当时在袭击现场的护卫不仅没有因为瞒着燕家人被处罚，反而得了不少奖励。只是燕盛光说，郡王府以后会派出一部分护卫参与到温文的护卫事务中去，人手不够，让温文暂时用不着的那些护卫参与到郡王府的护院事务中去。温文以后是要离家自立的，燕盛光只能帮她树立威信，不可能破坏她的威信，虽然进行了奖励，还是对温文的护卫隐秘地表示了不满。护卫们自然明白燕盛光的意思，只有暗自叹气的份。至于丫鬟婆子们，皇上赐的那些人，没有被处罚；燕家的家生子或者买来的，也没有被处罚，只是都进行了替换，换成了燕家更为心腹的仆人。燕盛光可不会让皇上赐的人在燕家显得高人一等，要不处罚都不处罚。

　　温文为此还特意看过那些被换下去的人，是不是待遇更差了，准备自己给她们补上，发现没啥大的变化，就是换了个院子而已，就没心没肺地把换人的事揭过去了。

　　对温文的处罚很特殊：轮流跟着尉迟夫人、宫氏或者郡王，反正不能自己呆着。既然燕啸西看不住温文，那就由能看住的人看着好了。

　　郡王虽然担着枢密院正院使的职，实际上已经处于半致休的状态，经常不去政事堂。过年前，忠勇郡王上了两次致休的表，都被驳回了。过两天再提一次，估计就可以回家享清福了。不是干不动了，是郡王决定低调。

　　温文跟着郡王的时候很辛苦，不是被指挥着学这学那，就是讲故事编笑话逗郡王开心，或者研究怎么给郡王把身子骨调理得更壮。跟着尉迟夫人还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但温文想自己呆着时，却得不到许可。尉迟夫人坚决贯彻丈夫下达的指令，看住温文不松口。

　　温文跟着宫氏的时候，宫氏很难办。当然这种机会不多，往往是郡王或尉迟夫人有客来访，实在挪不开的时候。温文跟着宫氏时加劲蹦跶，不是爬树了，就是蹬屋顶了，让淑女风范的宫氏防不胜防。

　　如果跟着三人不是惩罚性质的，做同样的事，温文不会这么难受。谁让燕盛光说这是惩罚呢？于是温文感觉上被禁锢了，心里产生了抵触心理。

　　这天温文跟着尉迟夫人整理自己的库房，尉迟夫人看着手里的单子，一样一样地点实物。点着点着，就忘了回头看看身后的温文还跟着没有。尉迟夫人点一样，嬷嬷们就拿走一样放回去，点到一件玉如意时，尉迟夫人找了好一会没找着，转身想让温文帮着找找。结果满院子都找不着温文了。

　　温文自己的丫鬟婆子在物品堆里面面相觑，尴尬不已。尉迟夫人气愤不已：“你们的主子都不见了，你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人都是尉迟夫人原来的心腹，平时可都是很细心稳当的人。

　　“夫人，奴婢们的确该死。看公主歪在贵妃榻上睡着了，就擅自把她移到了夫人的内室去了。谁知——”

　　尉迟夫人一脸责备地瞪了众人一眼。然后转身就往温文的冬园去找。冬园里自然没有。尉迟夫人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又去了前门：“看到公主出府没有？”

　　门房回答：“回夫人话，没看到公主出门。只——”只有二公子独自骑马出了大门。燕啸北或燕啸西从没有一个人出过门，都是带着小厮的。所以刚才燕啸西一个人出门，门房觉得奇怪，想报告给尉迟夫人，但尉迟夫人心急火燎的，没听完门房的话就转身走了。

　　找遍整个郡王府也没找到温文，尉迟夫人知道温文肯定是出府了，心里的气噌噌噌地往外冒，让燕啸西出去找找。

　　前门的门房又看到一个燕啸西时，以为是燕啸西从后门回去的，也就没引起什么警觉心。出现了两个燕啸西的事，就此被掩盖了。

　　温文出了郡王府的门，先是去了徐之瑞和蓝恩的驻地，找到两人，在燕啸北的眼皮子底下玩了半天。然后告辞了两人，又去钱府吃了晚饭，然后回到自己的府第——护国公主府，住了一晚上。

　　公主府里没有什么人，原来还有将近三百人的护卫，现在因为燕盛光抽调了不少人到郡王府，整个公主府就没剩下几个人了。

　　护卫们因为温文的到来，惊得鸡飞狗跳，窘迫惊慌得不知该干什么好，有个护卫竟然冲出去拿来一把扫帚，在黑夜中扫起地来。护卫们临时到主院给温文打扫院子，归置屋子。屋子里还不能住人，连床都没有。

　　温文止住护卫们的手忙脚乱，说道：“你们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在郡王府的人找上门时，说没看到我就行了。”

　　“公主！大元帅会惩罚我们的。”护卫们不干。

　　“你们只看到了燕啸西，没有看到我呀。他们不会问你们燕啸西来过没有。所以你们只回答你们的眼睛看到的，不就行了吗？”

　　护卫们一脸无奈。

　　现在天色已黑，想现去买被褥都买不到了。护卫们拿出自己的被子，期期艾艾地问温文，愿不愿意将就。

　　“你们不用管我。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公主，现在天还太冷，晚上不盖被褥会被冻坏的。”

　　“草原更冷，我不是一样挺过来了？给我升一堆火就行了，我要在院子里看星星。”

　　温文在院子里看星星，别提多自在了。郡王府里却乱成了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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