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宸轩在琉璃寺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带着许菱匆匆回京了。他要去交接职权,近日都会很忙。
许菱刚回府,就见到许建明在府门口等她。见她下马车,许建明急急上前道:“小菱,小滔病危!”
许菱大惊。萧宸轩在后面听见了,见她回头看自己,安抚拍拍她的肩:“别担心,过会我让萧景找个御医去看看。”又吩咐萧剑送她过去。
许菱和许建明坐在车上。许菱担忧问:“爹爹,小滔得了什么病?”
许建明眼睛转了一转,答话道:“痨病。”
许菱奇怪道:“痨病?可前些天我见他时,他还一点症状都没有啊!”
许建明敷衍道:“病来如山倒。”
许菱心中奇怪,却没再多说。萧剑送她到了北街的同仁堂便离去了。他得去陪萧宸轩,许菱这边,萧景那边稍后会有人过来盯守。
许建明带着许菱一路往里,终于在一间屋子前停住了脚步,嘿嘿冷笑两声:“进去吧。”
许菱心下不安,推门而入,赫然发现房中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光线昏暗,那人又一身狼藉,因此她片刻才看清那人的容颜,竟然是顾和越!
许菱几步冲过去,扑在顾和越的身边,颤着手去摸他的脸,轻声唤道:“哥,哥……。”
她愤恨转头,就见许建明砰得关上了门。
顾和越皱着眉,睫毛挣扎着抖了几下,终于挣开了眼。见到是许菱,一声叹息:“小妹,你怎么还是来了……。”
许菱看他一身的血,手被锁在身后,脚上也被拷上了铁链,也不知该怎么办,眼泪就落了下来:“哥,你这是怎么了?”
顾和越居然支撑着坐了起来,安慰许菱道:“没事,这些血看着吓人,其实都是外伤,没伤着筋骨。”
许菱抽噎道:“好疼……是许建明干的?”
顾和越一声冷笑:“他还没那个本事。是叶经韵。”
许菱抹了眼泪,咬牙道:“他怎么会来找你麻烦?”
顾和越简单道:“三爷将宸王暗害谢老将军的事情捅去了圣上那,叶经韵以为是你干的。他要向宸王告发你,又怕没有证据,宸王不会相信,所以想要我写供词。”
许菱呆呆看着他。
顾和越压低声道:“我没有写,他便想拿我来威胁你,让你自己写。小妹你听好,哥哥在疼痛的忍受方面比你想象的强,所以等会不论他如何逼供我,你都不能遂了他的愿。你要尽可能表现得对我不在意,知道吗?”
许菱死死咬着下唇,深深吸气,点头。
便听到门口一声轻笑,叶经韵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许建明。
许建明抱着个大木箱进来,放在地上,站去了一边,小眼睛中闪着意外灼热的光芒。顾和越这身伤,他也有出一份力。想到这个恶魔一般的男人也终于被人折磨了,他就格外兴奋。
叶经韵笑眯眯道:“许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许菱站起身,警惕看着他。
相比许菱,叶经韵真是万分淡定。他看看地上的顾和越:“你哥哥已经将事情都告诉你了。他说得不错,他的疼痛耐受力的确超乎常人,为着这事,昨天我不知多头疼。”他很是开心一拍掌:“不过好了,我今天为他准别了别的。”
他朝许建明看去,许建明立时打开了箱子。许菱看去,就见到了一箱各色的刑具,只觉心中一紧。
叶经韵走去箱子边,拿起了一个小碗和一柄特制的小刀。小碗中装有黑乎乎的稠状物,叶经韵用刀尖挑起些许,展示给许菱看:“看,这个最简单,黥刑必备药汁,用刀刻几个字在他脸上,然后涂上这个,保证永不褪色,你哥哥这张脸便是废了。”
许菱抿唇咬牙,一言不发。
叶经韵放下那碗和小刀,又拿了一形状特殊的利器,介绍道:“再看这个。知道膑刑吗?就是剔去膝盖骨,用得便是这种刀具。”说着,啧啧道:“这一刀下去,你哥哥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许菱算是明白了,叶经韵说得“别的”,都不是简单造成伤痛的刑罚,而是对身体永久性的伤害。
叶经韵再次弯腰,又拿起一样器具,正要开口介绍,许菱却开口道:“叶大人,别说了,我很害怕……。”
叶经韵歪头看她。
许菱目光中尽是恐惧之色,抬手捂住脸,喃喃道:“我自然在意我哥哥,可是……如果我写了供词,宸王殿下暴怒,你说得这些刑罚,难保不会落在我的身上。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她扑通一声朝着顾和越跪下,磕头不止:“哥哥,你一直全力助我,这份大恩,我铭记于心,可是……我,我……我真不能写那供词,我不想死,求哥哥原谅我……。”说着,伏地哭泣起来。
顾和越不答话,闭眼偏头。
许菱哭了一会,抹了眼泪爬起来,也不说话,转身就急急要离开。
叶经韵却反应迅速:“许建明!”
许建明几步赶上,抓住许菱的手不放。
许菱挣了几下挣不脱,厉声道:“许建明,放手!宸王殿下还没发话,单凭那个男人的片面之词,你也敢动我!”
许建明还真被她的气势和话语震慑,就想松开她。
叶经韵却喝道:“你敢放她走,我便把这些东西都给你过一遍!”
许建明立时抓牢了许菱,再不肯松手。
许菱怒道:“叶经韵,话我已经说清楚,我不可能给你写供词。你若再敢留我,我便叫来宸王殿下的人,说你意图非礼我!”
叶经韵一声冷哼,弯腰从箱中摸了一把小弯刀,还有一瓶药膏,走去顾和越身边。他看都不看许菱:“许姑娘不必客气,尽管叫。”
许菱脸色一白:这人都设计好了!别说今日正巧萧宸轩的人没来保护自己,便是来了,叶经韵也定有后招!指不准这门外,就有叶经韵的人!
叶经韵蹲下,利索扒光了顾和越的裤子,用那小弯刀拍了拍他腿间那物事,对他道:“你妹妹实在狼心狗肺,我都替你这个哥哥伤心了。也罢,既然逼不了她写供词,不如阉了你,送去宸王府做太监,也成全你陪伴她的心愿吧。”
顾和越闭眼死死咬牙,一声不吭。
许菱气息不稳了。
叶经韵朝许菱一笑:“许姑娘,很快的,耽误不了你多久。”
他从袖中摸出一块手帕,隔着那手帕,一脸嫌恶握住了顾和越的物事,小弯刀比划着搁了上去,又微微后仰身子,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血会不会喷到身上……。”
许菱凄厉喝道:“够了!”
顾和越一声叹息。
许菱无力垂头:“我写,我写……。”
叶经韵勾唇一笑,松开顾和越的东西,扔了那手帕,站起身唤道:“许建明,拿纸笔给她。”
许建明去箱中翻出了纸笔,放去一旁的小桌上。
许菱走过去,对着许建明冷冷一笑:“好爹爹,女儿见过傻的,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你我关系如此亲近,我若是细作,宸王殿下岂会放过你?”
许建明张嘴傻傻看着她,等到许菱已经开始书写,他方才回神辩解道:“我也是被骗了,叶大人可以证明!”
许菱眼皮都不抬,回了他两个字:“呵呵。”
许建明恐慌了:是啊,宸王殿下凭什么相信自己,那叶大人也不需要他了,又真的会费力帮他澄清吗?
许建明咽了口唾沫。他想让许菱别写了,可看看叶经韵,却又不敢说。只得呐呐道:“叶大人,我,我先走了。”
叶经韵达到了目的,便也不在意他,只是一声嗤笑。倒是许菱微抬眼皮道:“爹爹,出门右转是集市,雇匹最好的马立刻出城,许还能逃过一劫。一路顺风啊!”
许建明慌忙退了出去,出门时差点跌倒。
许建明出门后,许菱又写了许久,这才放下笔。
叶经韵上前,拿起那张纸,细细看去,满意微笑道:“不错,一目了然。只是……你没签名画押。”
许菱看向顾和越:“你把他放了,我自会签名画押。”
叶经韵一扯嘴角:“我把他放了,你立时扭头走人。我可没这个功夫和你耗。”
许菱淡淡一笑:“我写供词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救他。你若不放了他,我写这供词又有何用?不过是白白搭上了自己。我的要求已经说了,你若不肯,就去阉了他吧。”
叶经韵眯眼看她。
许菱又叹道:“叶大人,你看了供词,我的底细都被你知道的一清二楚,便是我不画押,你也一样有办法告发我。这一点我很清楚,自然不会多生事端。我只求你放了我哥。”
叶经韵这才一声轻哼,从怀中摸了一串钥匙,扔给许菱。
许菱连忙接了,过去解开顾和越。她见顾和越一脸伤痛看着自己,低低道:“哥,别这样。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都逃脱,你要好好活下去,照顾好老人和孩子……。”
顾和越听她提到这个,叹道:“早知如此,昨晚我便该自行了断,也不会拖累了你。”
许菱红着眼眶摇头,问:“我爹爹娘亲呢?”
顾和越摇头。
许菱心中一沉,又问:“那舅舅舅妈离开没?”
顾和越点头。
许菱勉强一笑:“那也好,哥哥出去顺便找个大夫看看,然后……快点逃吧。”
顾和越也不多说,只是扶着身后的墙壁站了起来。
许菱紧紧搂住了他,哽咽道:“哥,小妹对不住你,你的恩情我来世再还。这辈子……你一定要娶个好姑娘……。”说到后面,已是泣不成声。
叶经韵在她身后凉凉道:“真感人。你还得哭多久?这押还等着你画呢。”
许菱这才松开了顾和越,看着他离开,关上了门。
房中只剩叶经韵和许菱两人。许菱痴痴发傻,不动也不说话。
叶经韵不耐道:“过来签字。”
许菱摇摇头:“我若是现在就签字,你立时把这供纸一送,宸王动作快,我哥哥照样无法逃脱。”
叶经韵摇头失笑:“果然是得寸进尺。”说着,收了笑,脸色一沉:“我给你一盏茶时间,如果你再不签字,我不仅要将这供词送给宸王,还要捎上那顾和越!”
许菱看他一眼,点点头。
两人便站在房中,默默无言。
许菱哭过一场,似乎已经平静了些许,走去窗口边站着。
片刻之后,细细而悲凉的歌声传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叶经韵心神一震,待她唱完,一声冷笑:“你还想耍什么花招?!又是谁告诉你,夏菡喜欢唱这首歌?”
这却是萧子衡无意间透露的。许菱缓缓转身,望向叶经韵,眼中还有残留的眷恋与深情。她淡淡一笑:“叶大人多想了。事已至此,我早已死心。这歌流传甚广,我并不知道,侧妃也喜欢唱。”
叶经韵面无表情看着她。
许菱眼光透过他,虚虚望向远方:“不是只有侧妃才有过美好的爱情。我和顾和越自小青梅竹马,若不是因为这张脸,我早该与他成亲,自此相夫教子,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
“自被三爷胁迫后,我就多次劝他抽身离开,可是他不愿意。他总是告诉我,有一天,我们能够回到当初……。”
许菱眼中滑落一行清泪:“我喜欢他的这份天真,也同样抱着一丝妄想,但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说到此处,许菱呆呆站了许久,终是抬手抹去眼泪,勉强一笑:“叶大人,你是重情之人。只因为侧妃的临终嘱托,你便能抛弃恩怨,全心辅佐宸王。还有上次你放过我,我知道,这也是看在侧妃的份上。对此,我真心感激。”
她走去书桌边,竟然拿起毛笔,利落签下自己的名,又沾了印泥,将指纹按在供纸上。然后走到叶经韵面前,将供纸递给他:“你承诺给我一盏茶时间,我相信你。这供纸我现在就给你。我想告诉你,我不是故意为难你,我只是……希望和越能多一线生机。”
许菱仰着脸望向叶经韵:“同为女人,我便多说几句。叶大人,夏菡曾经爱过你,她一定希望你过得好。你至今尚未成亲,她若知道,定是会为你难过伤心。希望你……终会幸福。”
叶经韵默然片刻,接了那供纸,淡淡道:“我过得幸福与否,与你无关。”
许菱笑得恍惚,摇头道:“你不懂。你若能过得幸福,不是说明……和越也终会幸福吗?”
叶经韵很不愿看到她那副全情付出的神情,那会让他不自觉想到夏菡。遂偏头冷淡道:“还剩一炷香时间。”
许菱终是默然。
剩余的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度过。一炷香后,叶经韵道:“走吧。”
许菱扑通跪去了地上。
叶经韵暗自一声冷哼:果然,之前大打感情牌,还不是为了现在求情!
许菱却伏地哀哀道:“叶大人,求求你,直接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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