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殿内的小院里找了个亭子坐下。有小太监端上了几盘点心,又有侍女来上茶。
萧子衡指着一盘桂花酥道:“我记得小菱喜欢吃这个。”
许菱却坐着不动,连茶都不端。
萧子衡奇道:“你怎么不吃?”
许菱瞟他一眼,凉凉道:“我怕皇上又在里面下药。”
萧子衡一愣,随即郁闷道:“我还下药?哼!上回都便宜那孟昭坤了……。”
两人说的,是前些日子,萧子衡刚刚登基不久的事。新帝即位,根基不稳,孟昭坤被派去办事,她被萧子衡召到宫中,说要个信得过的人服侍,请她留下来帮几日忙。
萧子衡对她有心思,这事许菱知道。但她始终以为,这是因为她和侧妃长得像,萧子衡对她有些依赖之情,误会了那是爱恋,待他长大些就自然淡了。却不料,这人居然算计着,厚颜无耻给她下了药……
他说都便宜了孟昭坤,却不尽然。当时许菱脑子虽然糊了,却还留着些散碎的记忆。这人把她亲光摸遍了,孟昭坤若是晚来一步,她就真和这人做了……
许菱想到那日书房里,奏折散了一地。她想到少年的拥吻,想到他的唇齿在她的身体印下痕迹……脸不自觉红了。
萧子衡仔细盯着她,见状忽然暧昧一笑:“小菱,你莫不是想我了?”
许菱:“……。”
这小孩年纪虽小,但是无耻的程度已经登峰造极了!
许菱怎么能让他调戏了去!自然要比他更无耻。遂偏头含羞一笑:“不是……我只是想到那晚,我和昭坤直接在马车……当时太投入,也不知那一路回府,有没有被人听到……。”
萧子衡脸立时黑了。片刻,岔开话题,闷闷道:“你怎么会来找我?”
许菱堵了他一下,便也不在纠缠,正色道:“皇上,我想和你谈谈,上回你毁了我婚礼的事情。”
萧子衡听她提到这个,更是苦了脸:“小菱,你已经答应原谅我了!”
许菱垂眼不说话。
萧子衡一声叹息。
自下药事件后,孟昭坤和许菱的关系火热升温,婚嫁便提上了日程。孟爹爹选了个好日子,广发请柬,让孟昭坤迎娶许菱进门。
萧子衡听到这个消息时,很是心灰意冷了一阵。可是随即却又振作了精神:他已经是皇帝了,有什么会求而不得!他要阻止这场婚礼,还不是轻而易举!
萧子衡不动声色恭喜孟家人,各项礼数也周全。却在婚礼前三日,将孟昭坤派出去办事了。
然后……他设法将孟昭坤卡在了京城之外,整整四日。孟昭坤就这么错过了自己的婚礼。
两人婚礼当天,他还堂而皇之去了婚礼现场庆贺,陪着一屋子宾客等啊等啊,一起望眼欲穿。可直到晚上,孟昭坤都没有出现。
小皇帝这才大刺刺晃去了房间看许菱,坐在她身边温言道:“许姑娘,朕是孟将军的侄儿。不如,这个婚礼,就由朕来替叔叔完成?”
特殊情况下,大熙朝有晚辈替长辈完婚的先例。但论亲疏却轮不上萧子衡。许菱直直盯着他,问:“皇上是想替他完成婚礼程序,还是想连洞房一并完成?”
萧子衡哈哈大笑,搂住许菱,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只是洞房哪里够?不若,让朕替他做你夫君吧?”
许菱沉默许久,忽然就哭了。
萧子衡慌了。他到底知道是自己不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许菱哭了一会,抹了眼泪,卸了妆洗了脸,换下喜服去了大堂,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躬身道歉,解释婚礼取消。
宾客陆续散去,空余一地寂寥。
许菱呆呆站了一会,这才转身回房。她再不看萧子衡一眼,就这么与他擦身而过。
却就是那时,萧子衡忽然明白,他错了。比起许菱嫁做他人妇,他们之间还能更疏离。就比如现在的对面相逢,冷漠无言。
萧子衡几步追上许菱,拉住她的手不放,诚恳而惶恐:“许菱,对不起,我错了。”
许菱缓缓转头,目光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皇上说得什么话。这不就是您想要的结果么?不知您可还满意?”
萧子衡委委屈屈一下一下踢着石桌,一边偷偷看许菱,一边嘟囔道:“烦死了烦死了……朝堂破事又多,小菱还来找我算账……我这么小小年纪,没人疼没人爱,我好可怜……。”
许菱黑线。她也知道这人是装可怜,可是她还就吃这套。每次看到萧子衡卖小卖萌,她就很想扑上去捏他的脸。
可上回这人居然敢阻她成亲。好吧,其实她没那么在意。她不像古代女子那么爱惜名声,婚礼什么,一次不成,再来一次便是。但她还是尽量装出很受伤的模样。她得让萧子衡有所顾忌。否则,这人本来就是皇帝了,若是继续放任他,往后……还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许菱垂眼安静等了一会,直到萧子衡声音越来越小,表情越来越沮丧,这才开口:“皇上,过去的事情便算了,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和昭坤打算重新拜堂成亲,便在五天之后。”
萧子衡大惊,话便脱口而出:“你们怎么还要成亲?!”
许菱仔细盯着他,直接道:“皇上,我知道,你若想阻止我们成亲,我们根本就成不了。所以,不如你今日给我个明白。若是不愿意,我们就不忙乎了,免得又成了人家的笑柄。”
萧子衡心中暗道:我不愿意!可我敢说么?我说不愿意,你甩手就走,往后见了我就当没见到。这么折磨我十几天半个月的,还不是得我低头。
萧子衡以手支额,半天没有答话。
许久,声音低低传来:“你们成亲吧,我不会再阻碍你们。”
他的手掌遮住了大半张脸,许菱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终归有些不放心,遂又道:“皇上可知,一诺千金,一言九鼎?”
萧子衡忽然放下手,重重捶了下石桌!他眼眶微红瞪着许菱:“我已经答应你不插手了!你还想怎样?!让我祝福你和孟将军百年好合,白头偕老么?婶婶!”
最后两个字重音出口,唤得许菱心肝都颤了一颤。她抬眼看去,又见少年眼眶微红,暗自责备自己太狠心,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萧子衡默然片刻,哀哀道:“你放心。我已经错了一次。被你怨恨的感觉很不好,我断不敢再伤你的心。”
许菱默然。两人相对无语,正巧小太监有事来传报,许菱便告了辞。
萧子衡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收了那副哀伤的模样,嘴角轻翘。
——我的确错了。错在当初我手段太明显,才会招来你的怨恨。
这一次,我绝不会亲自出手。届时你要怨,也怨不到我头上。
许菱出宫后去了顾府。家丁见是她,很熟悉的见礼:“小姐来了。”
许菱微笑点头:“我哥呢?”
家丁指路:“还能在哪?就在你以前住的院子里。”
许菱暗叹一声,谢过那家丁,朝那院子走去。
院门没有关。院中的榕树下,一名青衫男子坐在轮椅中,膝上放着一本书。
男子闭眼仰头,表情很是安静,似乎已经睡着。许菱站在门口,忽然发现,她都快要忘记顾和越站着的模样了,心便是一酸。
她想起她身份暴露后的那段日子,顾和越一直在身边默默帮助她,从来没有提起他腰椎受了伤,需要静养。后来萧浩瑞被囚,她大仇得报,偷偷溜走。顾和越拼了命找她,病情最终恶化……
有风吹过。一片黄叶摇摇晃晃落在了顾和越的衣衫上。已是初秋。
许菱上前,躬身拈起那黄叶扔去地上,再一抬眼,却见顾和越正静静看着自己。
许菱动作微微一滞:“哥……。”
顾和越露出了个浅淡的笑容:“小妹,你来了。”
顾和越瘫痪后,人消沉了许多。许菱很担忧。她勉强回以一笑:“哥,看什么书呢?”
顾和越垂头,将那书递给许菱:“黄帝内经。没事做,打发时间。”
许菱接过,就看到了关于按摩的内容。她知道顾和越不是为了打发时间。她的哥哥还年轻,大好的岁月,他不愿意浪费在轮椅上。宁先生束手无策离去后,似乎是因为没了希望,他的心境反倒比刚刚瘫痪那阵平和了许多。许菱觉得,这到底是好事,遂笑道:“哥哥可是看出了什么眉目?”
顾和越摇摇头:“我不过刚入门罢了。宁先生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么可能做到。”
许菱起身,推他进屋,和缓道:“别灰心。你不是说这些日,腿有时有知觉了么?肯定是最近按摩得法。我们不能放弃。”
顾和越轻叹一声:“只是辛苦小妹了。”
许菱将轮椅推到一张小榻边,笑道:“看你说的。”俯身去掺他。
顾和越很重,许菱人又娇小。他的整个身体压在许菱身上,许菱忽觉重心不稳,就摔去了地上。
顾和越压在她身上,很是自责:“小妹,你没事吧?都怪哥哥没用……。”
许菱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门口一声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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