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荣和穆奇沿着那条细细的河流向北走,白天黑夜,除了必要的休息,连着走了两天,她们才走出了树林。顾荣手中拿着三只兔子,穆奇手里那拿着一只,兔子都是在林子里打到的,这林子里不说随处可见兔子,但还是经常看见,她们除了那兔子果腹之外,就还剩下这几只打算拿出去卖钱。这兔子肉,毛皮都是银钱啊,顾荣心里高兴着,以后从这条路回去也可以顺便打兔子去穆寨村,顶赚钱。
沿着小河向北走,弯弯绕绕,天上挂着圆圆火红的太阳,大地被烘烤着,热度不断升高,顾荣忍不住了在河边捧了把水洗脸,冷水扑在脸上,才惊觉这河水异常的凉快,还隐隐透着冰寒,顾荣看着这水有些发愣,而水里游玩嬉闹着的游鱼蹦跳着将水打在顾荣的衣裳上,凉意侵透顾荣,顾荣一惊,站起身叫在一旁喝水的穆奇继续赶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而此时顾荣脚再也移不开半步,眼睛盯着一个城门上的字牌,‘京都’!为什么?她们沿着河边走出那小树林,刚出来向前走了不过几十里路就看见京都的城门。顾荣不可置信,但是,这个青墙红瓦的城墙,气势恢宏的城门,还有守门威武高大的士兵,排队进城的布衣百姓,尤其是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牌匾,无不昭示着,这里就是京都!顾荣不得不承认那条河流很诡异,心里也带着隐约的担忧,可是看着穆奇高兴的催着顾荣快进城,一点不担心不奇怪的表情,顾荣也只得暂时打消了心里那一丝怪异的不安。
她们也跟着去排队进城,陆陆续续等了半个时辰才轮到她们进城,士兵简单的看了她们两眼就挥挥手放行,顾荣还以为要交钱才能进呢,之前她可是看见有人给士兵钱了,没想到她们这么简单就让进了。
进了城门,看见的就是一片熙熙攘攘的人群,多为女子,长衫布履,亦有男子,长挑俊美。一条宽敞大道,青石板路,两旁半旧不新的古色古香的房屋,虽没有南方的幔纱低垂的水阁,江南水秀的风光,却难掩北方的粗犷大气和恢弘。
顾荣和穆奇都很新奇,慢慢随着人群走,转了一个弯,街道繁花锦簇起来,街边的小摊,花伞华服,金银首饰,无奇不有。京都和顾荣之前所在的小镇自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说别的,单说房屋店铺,京都的阁楼几乎都是三四层,极少才是一两层。而这里的女子极少有人穿着短打,无论是街上游走的,还是铺上叫卖的,皆是长衫长袍。金缕银丝缠绕,栋梁华阁,红粉朱墙,恐是花柳繁华之地,温柔富贵之乡也要略逊三分。
这一片的鼎盛繁华,不难想象这昌明隆盛之邦,会有多少诗礼簪缨之族,多少达官贵人。顾荣不得不感叹古代也可以繁华如斯。走在街上,她背后是一家四层楼高的豪华酒楼,门前还站立着几位华服男子迎客,顾荣脚步顿了一下,想着要将兔子卖了还是先去看看肉类市场,看看价钱。
“两位大姐,在下这厢有礼了。”一个穿着大紫锦袍的女子,竖冠,容长面孔,粉面红唇,清秀斯文,对着顾荣拱手。
顾荣想照着回一礼,发现手上拿着兔子,随即放下手,对着她点头致意,不知道拦着她们目的是什么。穆奇有些手足无措,估计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对待,脸上有些慌乱拘谨,红涨着脸,直摆手,“你……好啊,我也有礼了,有礼了。”
锦袍女子并不看穆奇,指着顾荣手中的兔子,“这位大姐,这兔子怎个价钱?”居然是来买兔子的,难道兔子真的这么好卖?顾荣看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兔子,兔子肥大饱满,通体雪白并无一丝杂毛,且毛色光亮有韵泽,看着这人对着兔子皮毛的一脸渴求,看来是看中了这兔子的毛发。
她初来咋到,还真不知道价钱,难道和在穆寨村一样卖个高价?顾荣沉吟着,若是她不买,可以再转手给其他人,她也不亏。“十两。”锦袍女子诧异,“十两,这位大姐,这兔子皮毛虽说真个好,只是这十两是不是贵了些。”
顾荣不说话,虽说她自己也觉得十两贵,谁会花个一万块钱买个兔子,恐怕脑抽了。但是这个女人虽诧异,却没有反应过激,看来她之前对这兔子的估价也不见得低,所以顾荣也没有必要降低价钱,浅笑着说道:“不贵了,绝对物超所值。”
女人摸了摸顾荣手中的兔子皮毛,恋恋不舍,就是不说要不要,顾荣耐心的等着。周围渐渐聚集几个人来看她手中的兔子,纷纷问起价钱,“十两。”顾荣一律喊这个价,花十两买一只兔子的人也不多,大家都看热闹的围着议论,“这兔子那身毛皮,啧啧,十两啊,比的那雪兔了,我看这价钱卖不出去。”
“那也不一定,今上可是对着兔毛赞赏有加,赏了锦贵人一身大绒兔毛大衣,今个那个贵人不爱这兔毛,现在那王家还不想着上献优等毛皮,十两得这上好皮毛,转进了上面,那是天价!”
“那可不是,十两跟隆恩相比,那算得什么。”
顾荣耳听八方,没想到她歪打正着吗,这兔子看来大吉啊,今天估计又是赚钱日子。
“十两么,以后你得到的兔子都卖与我,我都以这个价收了,如何?”突然人群分开了一条小路,一个穿着华丽长衫女子款款走出,手中拿着一把扇子,唰一声打开,悠闲的看着顾荣。
啧,有钱人家的范儿?顾荣哂笑,她可不吃那一套,既然兔子的好皮毛涨热,这毛皮的价钱很可能水涨船高,现在她答应了这个定价不是在做个亏本生意吗?再说,她的目的又不是专卖兔子的毛皮,那林子里的兔子又不是无穷无尽,任她宰杀。若是她要养殖兔子的话,得出来的结果她也不知道怎么样,若是毛皮不够这般好,她的名声也因为这单生意毁了,在这里做生意的,名声最重要,而这样没有把握又可能亏本倒贴的事她怎么可能做。
顾荣很坚定的摇头,“不行,就我手上的这几只。”顿了一下,询问的看向旁边呆立着的穆奇,穆奇急忙将她手中的兔子递给顾荣,顾荣一起拿了,举高给那华衫女子看。
唰一声,华衫女子将扇子合起,不断的在掌心上拍着,踱着步子看兔子。突然人群散乱的挤到一旁的道路,一辆马车轰隆的停下,车帘一掀开,先是一名绿衣婢子下车,在地上架起小凳子,躬身对着马车,“主子,到了。”
车门传来洪亮的女子笑声,一双白皙柔嫩的手伸出挽开梅红车帘,红白对应更显得那手白如新荔,晶莹剔透,在场各位人人屏住呼吸,车帘掀开,却是一名粉光脂艳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身大红的敞袖长袍,大朵大朵的罂粟,桃红撒花袄子半掩半开,一痕雪肤,姣若春花,媚如秋月,走动间裙摆的罂粟的诱人心魄,众人皆垂涎落魄,神魂颠倒。
“这就是那个曾经名动京都的花魁清歌啊,这么久了还这么美啊。”“对啊,可惜他现在只接那些达官贵人,不然,我也去睡一夜,这男人啊,越老越有味道,啧,看这身段,光想……啧。”
周围顿时响起不堪入耳的荤段子,然而那一切的声音,空茫的远离顾荣的世界,她像是被时空无限拉长。那张雄雌莫辩的脸,高高的鼻子,剑眉凤眼,似笑非笑的绯色薄唇,让顾荣如遭雷劈,轰去魂魄,不觉目瞪口呆。
“秦青……。”
那个她从小一直追随的男人,那个说着自己的梦想坚毅向往的男人,那个在生死危机之时救下她的男人,那个她为了追随放弃一切跟随他一起去当兵的男人,那个她来不及告白的男人……她穿越了时空,吃透了耻辱,爬山涉水,只为了弹指间这一瞬的相遇么。这张容颜,哪怕她要死一万次都不会忘记,那个刻在她灵魂深处的男人,午夜梦回之时让她几近魂断天涯的人,她怎么能忘记,只是,那首诗写的真好,‘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顾荣不觉热泪盈眶,呐,上帝都让他们再次相遇,她怎么能放弃这个机会。顾荣咧着牙,对着阳光灿烂的高声大喊,声音穿透人群,响彻云霄,“秦青,我要娶你。”
刚走出车门的秦卿一愣,怎么会有人知道他的本名?一回头,看见人群之中一个璀璨的笑容,阳光的灼热让她的白牙更加白亮的刺眼,他还能看见那双笑眯了的眼角边闪烁着水光,他脑中恍惚,耳边只余那句惊天的话语在回响着,睫毛颤颤的抖动着,凤眼不可置信的瞪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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