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昨天那位人称‘六公子’的顾客,价钱都没讲啊,我说这长袍一件三十两银子,人家眉头都没皱一下,当时就把那件浅灰色斜织纹锦缎的拿走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朱先生就兴奋地向徐心然汇报昨天卖出去一件长袍的情景。
“那么给人家赠送了布偶吗?”徐心然问道。
“送了送了。”朱先生乐呵呵地说,“虽然你朱大叔年纪老了,可大事儿,都记得清楚着呢!我看他是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就给送了一个小老虎。”
一天就卖出去一件长袍,徐心然自然高兴,在制衣坊匆匆巡视一圈,就回到店铺坐镇,想看看今天还有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可是,到了午时,也没有人再来光顾,也有几位顾客问了长袍的价钱,可最终都没有买,徐心然的激动与兴奋渐渐冷却下来。她告诉自己,昨天只是运气好,而好运气不见得天天都有。于是收拾了一下失望的心情,准备回到制衣坊去。
徐慧瑛十分得意,就仿佛徐心然做的长袍卖不出去,她就能捡到多大便宜似的,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哎呀,有的人呢,就是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无往而不利呢。可是,这二十件长袍,也不过才卖出去了一件,真不知道,有的人花了这么大功夫,还浪费了这么多好料子,是想做什么。”
朱先生正待要回她两句,徐心然急忙向他使了个眼色,意识他不要说话,朱先生只得忍气去了后边。
徐慧瑛一看徐心然忍气吞声的样子,情绪越发高涨:“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这么多的好料子,若不是被人胡乱做成卖不出去的衣裳,只是当做料子来卖,也有一笔进项呢。只可惜呀,被有的人给糟蹋了!”
徐心然不想与她分辨,准备出门回制衣坊。由于长袍的销售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热火朝天,又被徐慧瑛奚落,所以心情不太好,只顾低着头走路,一面思索自己设计的长袍究竟哪里不好。是样式不够新颖?是衣料不够档次?是细节不够完美?是价钱定得太高?一门心思只在这几件袍子上,却并没有发现,自己正堵在门口,两只胳膊伸开,双手撑住了门框,只顾低头沉思,却将店铺的大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姑娘这是……难道是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昨天买了那件浅灰色袍子的六公子仍旧带着那几个仆从,万分疑惑地看着徐心然,不明白这个年轻的女孩子这是在做什么。
徐心然这才醒悟过来,急忙将胳膊缩回来,让出了大门,正要道歉,却一眼看见,眼前这年轻公子身上穿的,正是自己亲手缝制的那件浅灰色斜织纹锦缎长袍。
“您就是六公子?”徐心然那个高兴呀,心想这位六公子既然穿着福盛祥制衣坊做出的长袍又来到这里,那么就一定是对这件衣裳十分满意,说不定想来多买几件呢,于是急忙热情地招呼道,“快里边儿请。六公子今天还是要来买衣裳的吗?对了,这件长袍,您穿着还满意吧?”
六公子迟疑道:“姑娘,您是……”
“这是我家大小姐。”闻声从里面出来的朱先生急忙介绍道,“这件长袍,正是我家大小姐亲手缝制的。”
“是么?”六公子微微笑了一下,“徐大小姐的手艺果然精湛,这件长袍做得合体舒适,料子的颜色也选得好,既不过分浮华张扬,又暗暗彰显着一种从容与高贵。能做出来这样一件衣裳,想必徐大小姐的眼光也是很好的。”
徐心然这时已经完全回过神来:“六公子过奖了。”
六公子坐下来,接过朱先生递来的香茗:“今天,我再次登门,是想专程买一些布偶。昨天那只小布老虎做得惟妙惟肖、喜兴可爱,我几个姐妹一看就爱不释手,立逼着我再多买一些回去,不然就那一个,给了我最小的妹妹,其他的人就没有了。”
徐心然微微有些失望,原以为来了大主顾,会多买几件长袍,可不想只是冲着小布偶来的。那些小布偶,又不值多少钱,就算他家里姐妹多,那么买十个八个个就算是顶天了,可是,十个八个小布偶,也赶不上一件长袍的价钱啊。
徐心然想了想,说:“实在是抱歉啊,我们福盛祥的布偶只是赠品,不单另出售,只是赠送给一些大主顾。不过,六公子若是给的时间宽裕,我们可以抓紧时间赶制出来一批。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先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难免要耽误时间……”
徐心然既没有拒绝,又摆出了困难,是因为她既不想失去这笔生意,又不想为了这笔生意而少赚银子,而且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位“六公子”气度不凡,非富即贵,且今天又是专程来福盛祥购买布偶。所以,为了买到这些布偶,他一定不会心疼银子。
果然,六公子笑道:“徐小姐真会做生意。这么说,徐小姐是打算先将手头的事情放一放,专门给我做布偶了?”
徐心然问道:“不知六公子想要多少?是全要生肖的,还是人物、生肖和小摆设各要一些?”
六公子沉吟道:“既然已经麻烦了大小姐,那么二三十件,你们福盛祥不合算,我也不好意思,这样吧,各样儿的布偶,一共做一百件,时间么,五天之后我来取货。”
徐心然不仅睁大了眼睛:“一百件?六公子真的要一百件布偶吗?”
六公子点头道;“不错,是一百件,徐小姐这里有什么问题吗?要快一点,价钱好说,你开个价儿。”
徐心然说:“本来呢,这布偶也值不了几个银子,可是因为我们福盛祥制衣坊要全部停止军服的制作,腾出来五天时间赶制这些小布偶,而且每一件都务求要做得既结实又美观,那就不得不多费些功夫了。因此,这每件布偶的价格,就要高一些……”
六公子温和地摆摆手:“你就说总共要多少银子吧。这算细账,是你们福盛祥的事情,我可没有耐心听。”
徐心然说:“一个布偶,一两银子。”
“行,那就说定了,五日之后,我派人来取货。”说毕吩咐一个仆从付了三十两银子的订金。
徐心然急忙推辞:“六公子是贵客,这订金就不必了,等五日之后一并支付即可。”
六公子也不坚持,告辞走了。
半晌,朱先生才回过神来:“大小姐,这就是一百两银子啊。”
“只是要暂停军服的制作。”徐心然并不十分高兴,“这桩生意,咱们其实没有赚到多少,只是赚了一个人气。这位六公子,非富即贵,闹不好也许是出自哪个王府呢,咱们一不能怠慢,而是要尽量挽留这样的贵客,万一哪天人家高兴了,在咱们这里做个十套八套衣裳也未可知啊。”
为了赶制这一百件布偶,徐心然将军服的制作暂停了五天,让女工们赶制出来了五百件布偶。倪大娘等人十分不解,说人家六公子只要了一百件,你这剩下的四百件,打算卖给谁去?
“大小姐。”倪大娘有些担忧地说,“这批军服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前一阵子,因为你不在,大家还松散了一阵子,耽误了许多功夫。这好容易你回来了,咱们应该把那些时间赶回来才是啊,怎么你竟然还停了五天,做这些布偶?虽然一两银子一个,也能赚不少,可为了这个耽误军服的制作,实在是不合算。况且,就算有人订做,那么为什么非要多做四百件呢?”
徐心然笑道:“倪大娘,你别着急,我有我的道理。你们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我不会耽误那批军服的。”
过了五天,六公子如约派人前来取货,并留下了一张银票。
朱先生看着银票感慨道:“虽然军服停做了几天,可总归还是有赚头的。”
徐心然说:“耽误的那五天时间,只要每天多做一点,也就出来了。何况女工们这些天来一直都在缝制军服,难免疲劳厌烦,换个手,做做布偶,也能换个心情。”
朱先生点头道:“还是大小姐想得周到。不过大小姐,剩下的四百件布偶,您打算怎么销出去?”
徐心然说:“这两天,自然会有人上门来抢购的。”
朱先生不相信:“大小姐,这做生意啊,还是稳稳当当的好,不求一夜暴富,但求细水长流。虽然这次还是赚了一百两银子,可……”
徐心然打断了他的话:“朱大叔,您等着瞧吧,剩下的这四百件布偶,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来求购的。”
朱先生虽然知道徐心然做生意很有些新点子,可这一次,他却不甚放心:“但愿别赔了就好。”
坐在一旁半天没人理会的徐慧瑛看了徐心然和朱先生一眼,转身出去了。徐心然和朱先生只顾着讨论事情,没有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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