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玥终究不敢得罪姜雨宁,当然更不敢得罪姜雨晨。短暂的大小姐脾气过后,她很快醒悟过来,自己不能这样任性,否则,姐姐徐慧瑛的终身大事就要被自己耽误了。
“雨宁表姐,我只是担心制衣坊无趣,你去了之后会失望。若是你喜欢,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徐慧玥用了非凡的努力,才重新换上了一副笑脸,“只要表哥和雨宁表姐高兴就好。”
姜雨宁松了口气,因为哥哥和徐慧玥的目标终于趋向一致,她也不用为难了。
到了制衣坊,姜雨宁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因为之前听了表舅母苏氏的介绍,徐心然在制衣坊应该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只是因为她是徐家的嫡长女,所以大家不得不顺着她,由着她在制衣坊来去自由。可是来到制衣坊一看,徐心然竟然忙得不可开交。
其时,徐心然正在与倪大娘验收这几天制作好的成品军服,且时不时有女工来向她询问和请教一些军服制作的细节,还有几个伙计来向她汇报和请示一些事情。因此,徐心然几乎都来不及招待他们三个,只来得及与他们打个招呼,给他们倒了茶,然后几乎连与他们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三个人坐了一会儿,看见徐心然太忙,也不好意思继续留在这里打扰了制衣坊众人做事,只得告辞。徐心然也没有挽留他们,因为她已经有些焦头烂额的样子了,根本没有时间说挽留的话,只是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姜雨晨好容易逮着一个空子,告诉她晚上一定要早点儿回家,大家一起用晚饭,徐心然犹豫片刻,答应了。其实,她本来是不想答应的,因为她现在对父亲已经心灰意冷,根本就不想掺乎徐家的事情,只想一心一意打理好制衣坊,还掉债款,多赚利润,为自己挣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即便以后发生什么变化,自己至少也有一笔银子傍身。可是,自己昨天晚饭已经没有露面儿,虽然遂了苏氏母女的心思,可对姜家母女来说,的确不礼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这个徐家的嫡长女不欢迎她们来做客呢。于是想了想,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主要是徐慧玥心中不快,尽管她极力掩饰,可到底功力不够,还是让姜家兄妹瞧了出来。
姜雨宁被哥哥和徐慧玥夹在中间,尤其尴尬,于是没话找话:“哥哥,我还以为表舅家的制衣坊就是一个小小的、黑漆吗呼的小作坊,可没想到,这间作坊那样气派,既宽敞又亮堂,人手也不少,一切都看起来井然有序、忙而不乱。玥儿妹妹,表舅打理这间制衣坊,一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姜雨宁并不知道这间制衣坊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这间制衣坊如今已经归在了徐心然名下,她以为,福盛祥制衣坊是表舅徐茂林筹建起来的,平时也是表舅在经营,只不过这一阵子表舅外出进货,两位表姐暂时代为管理罢了。可殊不知,这间制衣坊简直就是苏氏母女三个心中的一根软刺,虽然不是很痛,却时时刻刻都叫她们不舒服,而且还不容易拔掉。
姜雨宁单纯只是为了不冷场,可这些很平常的话听见徐慧玥耳朵里,倒像是姜雨宁在故意揭徐家的疮疤,脸色铁青,一路上一言不发,可终究没有发作出来。
姜雨晨对木雕小人前后的事情是了解的,也知道表舅徐掌柜为什么肯将制衣坊给徐心然,又看徐慧玥紧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所以赶紧岔开话题:“雨宁,我们军营旁边有一家馄饨店,他们家做的馄饨呀,那可真是鲜美无比,保管你回味无穷、念念不忘,不如,明天我带你们去尝尝那边的馄饨吧。慧玥表妹,你知道那家馄饨店吗?”
徐慧玥一直紧绷着的脸这才有点儿放松,点头道:“我知道。京城的馄饨店有无数家,可就数那一家做得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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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心然信守诺言,在晚饭之前回到家,匆匆梳洗一番,换了身衣裳,就先去见表姑母姜夫人。
姜夫人看见端庄清雅的徐心然,心中着实的吃了一惊,因为她根本不曾想到,以前那个瘦小孱弱、总是战战兢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光彩的小女孩儿,竟然会出落得这么漂亮,不,不仅仅是漂亮,细细一看,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却无娇媚之感,整个人显得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姜夫人竟能看见几分已经过世的徐老夫人的品格,徐老夫人,是她的远房姨母。
姜夫人心想,怨不得儿子专程写了家信去,说要娶徐心然为妻,这个女孩子,的确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若不是八字太硬生来不祥,倒真的与自己的儿子很般配。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心丫头如今出挑成一个美人儿了,乍一看,倒像是画儿上走下来的人儿。”姜夫人这话,一半是客气,一半也是出自真心。
苏氏心里极不舒服,可她的心机到底比徐慧玥要深得多,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半分,而是含笑道:“姜夫人过奖了。”
姜夫人说:“茂林的这三个女儿,真是一个赛一个得俊,昨儿见了慧瑛和慧玥,我就欢喜得不得了,今儿见了心然,我都不知道该夸哪一个好了。”
徐慧瑛自然不会任由突然出现的徐心然抢了自己的风头,赶紧笑道:“表姑母,明儿店里清闲,我陪你去卧佛寺上香吧。”
“罢了,你还是跟着你表哥和慧玥、雨宁一起去玩耍吧,跟着我这老婆子,真真是又沉闷又无趣。还是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才热闹呢。”姜夫人虽然嘴上推辞着,可内心里认为,徐慧瑛的确是个八面玲珑、极有眼色的孩子,若是她的出身高贵一些,自己倒真的可以考虑让她成为姜家的儿媳妇儿。
徐慧瑛又说:“那么明日我就在家,陪表姑母说说话,做些表姑母喜欢的点心吧。我记得我爹说过,表姑母最喜欢炸牛肉酥和紫芋糕,明日我就做了来,请表姑母尝尝。”
姜夫人不好再拒绝,只得点头应允了。
姜雨晨说:“母亲,心然表妹也很擅长烹饪呢,尤其是玉米羹和香糟鱼,做得可谓是一绝,要不,明日就让心然表妹和慧瑛表妹施展一番身手,让我们也沾您的光,一饱口福。”
徐心然并不知道姜雨晨写了那样一封家书,而且姜雨晨也从未向她表白过什么,所以不明白姜雨晨为什么非要自己给她母亲做什么玉米羹和香糟鱼。现在她哪儿有什么闲情逸致洗手作羹汤,只一门心思要赚银子的。
可是,既然人家姜雨晨都开了口,那么自己也不好推辞,毕竟表姑母一家又不知道自己在徐家的这种尴尬处境,自己若是拒绝,会让人家误会的,于是只得点头说了个“好”字。
徐慧瑛暗自咬牙,怨恨姜雨晨节外生枝,非要徐心然明天也留在家里,正待要说徐心然还要照应生意,可忽然又想起来自己和母亲妹妹才说过,徐心然在福盛祥只是个摆设,想来想去,都无法自圆其说,只得闭了嘴。
姜雨晨又说:“母亲,您可不知道,心然表妹能干着呢,不仅会做菜肴点心,还能帮助表舅打理生意,对了,那间制衣坊,就是心然表妹一手筹建起来的。”
姜夫人不相信似的看着徐心然:“是吗?那倒真是看不出来啊,心然真是里里外外都能拿得起放得下呢。”
“心然表妹心灵手巧,还十分懂得节俭,将做衣裳绞下来的碎布头都收集起来,做成各种布偶和小摆设,销路也不错呢。”姜雨晨转向了妹妹姜雨宁,“今天早上我给你的那个蜻蜓,就是她用一些碎绢纱做的。”
姜雨宁惊讶道:“是吗?心然表姐果然是心灵手巧,那只蜻蜓,做得十分精致,我很喜欢呢。哦,对了,我还没谢谢心然表姐呢。”说罢施了一礼。
徐心然反倒不好意思了,急忙还礼:“雨宁表妹不必这样,其实那只蜻蜓也很普通,雨宁表妹这样郑重其事谢我,倒叫我恐慌了。本来,想送一件更好的东西给你的,可我实在是没有拿的出手的东西,所以只好托表哥送你一件我亲手做的小摆设,只要你不嫌弃就好。”
姜雨宁注意到,徐心然的穿着打扮与徐慧瑛、徐慧玥全然不同,浑身上下一丁点儿绫罗绸缎也没有,只是家常的旧棉布衣裙,发髻上也只有一枚很普通的玛瑙簪子,连耳环都没有戴,更不像徐慧瑛和徐慧玥,手上戴着很名贵的翡翠镯子和赤金镯子。单从穿戴上看,姜雨宁觉得,徐心然就像是表舅家的一个粗使丫鬟,因为徐慧瑛和徐慧玥的丫鬟玉珠、翠儿她们,都打扮得比她鲜亮。可是,从气度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徐心然是个大家闺秀。姜雨宁有一种感觉,穿着寒素的心然表姐,比慧英表姐和慧玥表妹更像大户人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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