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柜忽而想到,这两天刚刚招来了几个针线活儿做得好的妇人,准备制作成衣,阿威的奶奶也答应眼疾一好就来店里指导那几个妇女开工,这几天还有很多东西要去购买,比如绣花的绷子、针线、剪刀、皮尺等等,还需要叫那几个妇女按照阿威的奶奶提供的范本描花样子,心然虽然机灵,可毕竟没什么经验,又年轻,恐怕店里的人她也支使不动,在这个关键的时候,自己还是守在店里比较好。
想到这一点,徐掌柜慢慢冷静下来,毕竟,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福盛祥的生意要比岳父重要,再说了,岳父的病不是已经好多了吗,那么自己也不急在这一时去看望他老人家,等以后生意稳定一些,再去看望也不迟。
于是徐掌柜不再坚持:“也好,那你们快去快回吧,记得穿上大毛衣服,别冻着了。心然,咱们去店铺。”
苏氏不好再说让徐慧瑛也跟着去店铺的话,因为按理来说,应该外孙女去看望生病的外祖父更加重要。不过苏氏很快安慰自己,就这么一天,想必徐心然那丫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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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柜带着徐心然来到福盛祥,几个妇女已经等候多时了。这几个妇女不是寡妇就是家中实在贫困,不得已才出来找点儿事情做,好歹争些铜子儿贴补家用,若是家境稍好一些的,或者是家中有男丁能养家的,妇女绝不会出来抛头露面。
徐心然对这几个妇女说:“各位大嫂婶子,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福盛祥的一员了,和这里的伙计一样,要为福盛祥能够生存下去而付出你们的心血和汗水,当然,你们也会享受到福盛祥伙计应该享受的权利。这几天,你们先熟悉一下福盛祥的情况,将后面的制衣坊清扫清扫,等倪大娘眼疾痊愈,我们就会请她来指导和帮助各位制作成衣。各位的工钱,是按照数量和质量来计算的,谁做的成衣最多,而且质量最好,谁的工钱就最高。如果能别出心裁提出好的建议,工钱还可以往上升。”
几个妇女悄悄地交头接耳。
徐心然能看得出来,她们对于自己在这里发号施令十分不解,因为在大齐国,通常都是男主外女主内,除非家里实在没有男丁,才会允许女子出来主事。
“各位大嫂、婶子,有什么疑问,不妨现在就提出来,因为你们马上就要开始忙碌了,恐怕没有时间和我说出你们的想法。”
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蓝布裤褂、看上去十分伶俐的妇人犹豫半晌,终于鼓足勇气提出了一个问题:“方才大小姐说的倪大娘,是不是原先在严记绣坊做事的倪郑氏?”
徐心然含笑答道:“林大嫂真是聪明,一猜就猜到是谁了。不错,我说的倪大娘,就是原先为严记绣坊带出了很多女红能手的倪郑氏。”
“可是我听说,她的眼睛不行了,还能做针线活儿吗?”另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妇女又提出了疑问。
“周婶子对倪大娘很熟悉啊。倪大娘今年是患了眼疾。”徐心然并不隐瞒,“不过只是普通的眼疾,不是什么疑难杂症,这几天,她正在按照医生的吩咐服药,三五天之后,就能大好,不会影响她来指导各位制作成衣。”
第一个提问的林大嫂忽然发现了什么:“大小姐大前天只和我们见了一次,居然将我们全都记住了?”
徐心然笑吟吟地说:“以后我还要依靠各位的鼎力相助才能够使福盛祥起死回生,自然是不敢怠慢了各位的。”
又交谈了一会儿,几个妇女都发现,徐家大小姐其实没有什么架子,很是平易近人,于是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和她聊了一些针线刺绣方面的事情和目前市面上比较受欢迎的料子的花色和织法,以及流行的成衣款式等等。
这几个妇女虽然都不是出自大户人家,也没有穿过什么绫罗绸缎,可自古以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她们经常做针线活儿,很多丝绸布料都在她们手中经过,因此,她们对于当前成衣的流行款式、针线绣法的心得,其实比那些千金小姐和贵妇人还要了解得更加透彻。
然后,徐心然吩咐她们将三件房屋打扫了出来,作为制衣坊。
不知不觉,一天时间就过去了,暮色降临的时候,徐心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父亲一起回到了家中。
苏氏已经在饭桌上等候他们了。
白天的时候,苏氏领着两个女儿去了一趟外祖家,一方面是为了做给众下人看,她的确是去看望了生病的父亲,另一方面也是要尽快告诉父母和两个弟弟,万一遇见徐掌柜,应该怎么说话。
吃晚饭的时候,苏氏说:“老爷,前院的那三间客房已经清扫完毕,但不知姜公子何时过来?”
徐掌柜说:“今天雨晨托人带了口信过来,说明天就来。”
徐心然一错眼,忽然发现徐慧瑛的脸色有些不同寻常,带着三分娇羞、三分期盼、三分惶恐,还有一分紧张。
苏氏十分高兴,忙吩咐管家徐安明天一早就着人去采购。
徐掌柜摆手道:“都是自家亲戚,而且他又是个小辈儿,不用这么郑重其事的。再说了,如今福盛祥新开了制衣坊,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着呢,也不能太铺张了。雨晨来了之后,只是寻常饭菜即可,那孩子对吃穿用度不是十分讲究,你只找两个细心的小厮,每天将房间清扫干净就是。”
“可是,姜公子总归是贵客,好容易才到咱们家来小住几日,怎么可以如此不上心?若是被表姐和表姐夫知道,恐怕要多心了。”苏氏坚持要以招待贵客的规格来招待姜雨晨,一来是为了将这个前途无可限量的年轻人和自己的女儿撮合在一起,二来她确实也不知道,照她这样做法,这个家很快就要入不敷出了。这十几年来,苏氏都是习惯成自然地伸手向徐掌柜要钱,而每次都是有求必应,所以她从来都不曾想象过,终有一天,徐家会像那些穷门小户一样,紧紧巴巴地过日子。
徐掌柜说:“不是告诉你了吗,福盛祥新开了制衣坊,家里现有的银子,全都投进去了。所以,从今天开始,家里就要过紧日子了,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想要什么就有银子买什么,尤其是慧瑛慧玥,你们两个也要节俭一些,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了。”
徐掌柜不擅长做生意,可也并不是个糊涂虫,他其实知道二女儿三女儿平素花钱没个节制,穿的用的都要最好的,可明知道这些,徐掌柜心里还是乐意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宠溺这两个女儿,所以,只能告诉她们,徐家最艰难的日子,已经开始了。
听见父亲居然叫她们节俭,徐慧瑛的脸色阴晴不定,而徐慧玥干脆就大声嚷了起来:“凭什么叫我们节俭啊?难道家里真的一两银子也没有了吗?既然没有银子,那还开什么制衣坊呢?”
“玥儿,不许胡说!”苏氏对女儿喝道。
徐慧玥闭上了嘴巴,不服气地看着徐掌柜。
苏氏说:“老爷,玥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不过这制衣坊的事情,我怎么总觉得有点儿悬呢?咱们福盛祥从来都只是做绸布生意,从未做过成衣,这一没经验二没人手,贸然地就开了起来,能行吗?”
徐掌柜不想和苏氏讨论为什么要开制衣坊,这并不是因为他不信任苏氏了,不疼爱苏氏了,而是因为苏氏从来也没关心过家里的生意,没有关心过银子怎么来,她只管花银子就是,所以,一时之间竟不知怎样说起,所以只是笼统地说:“这是心然提出来的一个办法。先前进来的那些布料丝绸,花色都已经过时了,不好卖,心然说,也许做成成衣,能够收回一些本钱。”
“老爷,大小姐年纪小,哪里懂得做生意?”苏氏见丈夫这一连好几天都是左一个“心然”右一个“心然”的,言语之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对徐心然的信赖,不由得牙根儿痒痒,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旁敲侧击道,“原先不是说,大小姐只是帮着去记账吗?怎么忽然就……就直接做起生意来了?”
徐掌柜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心然这孩子,很有做生意的头脑,主意也多,这一次啊,也是她提醒我,我才醒悟过来,变通一下,那些过时了的绸缎布匹也是可以销得出去的。看来真是天不绝我福盛祥啊,虽然我徐茂林没有儿子,可有了心然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也是可以振兴福盛祥的。”
苏氏使劲儿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老爷这话说得未免过早了吧。”
徐掌柜看着她:“难道你不希望福盛祥恢复昔日的热闹景象?不希望家里重新过上富裕的日子?”
苏氏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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