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进来,有些奇怪地张望了几眼,问我:“怎么这次就他一个人来了?这就走了吗?”
我顾不上理他,扑到桌前倒了杯茶大口地饮下。后背出了不少的汗都腻在身上,难受的紧,只好拿着扇子往衣襟里扇风降温。
“你这是怎么了?都这晌的天儿来还燥成这样。”
“没什么。”我咬着下唇,寻思了一会儿问他:“听说皇上要在这边修建行宫,我在想咱这茶楼怎么办。”
“他修建他的,你们做你们生意,有什么相干。”
“也是啊。”我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呼呼地给自己扇着风。远远地看着天边的红霞越来越浓,那就像有什么地方在起一场大火。建成说起这行宫的事倒提醒了我,大隋与高丽的战争不远了,打仗,又怎么会与我们的生意无关呢。
去年被扣在大兴城的靖边候,愣是在京中过了年,捱到二月才随杨广去了张掖。现在杨广已经回程了,这靖边候终于算是自由了。我还记着建成说过的关于刘文静和靖边候的关系,便在靖边候回到边境之后着重地观察了一下,怕自己忙乎半天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事实上,我没看出什么问题。
靖边候回了边境之后虽然一直呆在雁门郡,但如果我没记错,杨广这次修建的行宫叫临朔宫,就在蓟县。到时靖边候应该是要来监工的,就算监工不来,那后面与高丽开战总是跑不了的。
我瞄了苏成一眼,他正蹲在地上择他的草药,就像个将将靠自己手艺解决了温饱的小郎中,透着满足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我抿着嘴不自觉地笑起来,良久微微一叹。我们这样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了。
行宫的事情很快便有了消息,果然是在蓟县,离我们的茶楼很近,这行宫的监管一职挂在了靖边候的头上。我问苏成要不要逃到别处去,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又看看我们,说:“算了。”
因着年初杨广在张掖召集边境各国弄了场声势浩大的互市,好好地炫耀了一番大隋国力之后,边境各郡县的外番人忽然变得多了起来。刘文静似乎对这种状况相当的欣喜,入冬后小茶常与我抱怨说刘文静每天就顾着与客人倾谈,谈的兴起就不收钱,害得她这账房几乎没事可做。
为此我找来刘文静与他聊了聊,问他做茶楼的初衷是否还记得,我们的约定是否还记得。刘文静问我是否要现在履行他对我的承诺,我摆摆手道:“再等等。这次请您过来是想告诉您抓紧时间做该做的事,茶楼的投资已经收回了成本,不在乎再多赚几个钱了。待这行宫一建起来,恐怕咱们的茶楼就要关了。”
“开茶楼犯的哪条法?”
“不,不犯法,但是犯忌讳。”我吹了吹茶叶沫子,“要不,我看这掌柜一事就先交给小茶吧,你安心做你的事就好。”
“你不怕你那个朋友知道了?”
“建成说一盏茶名气虽大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探了几次也就放下了。”我忍不住又松了口气。世民最近几次来看我都没再提一盏茶的事。我与他仿佛又找回了小时候的默契,一起吃饭,一起出游,十分的融洽。
除夕夜的时候我们依旧像去年那样围炉吃饭,依然醉倒,只是今年我没再碰见什么人什么事,于是大业五年就这么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年初一的早晨太阳升起,清晨我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转头看着西南方向,笑得几分诡异。
苏成散着头发从屋里踱步出来,看着站在台阶上的我,又顺着我也往西南方看了看,最后莫名其妙地端详了我一会儿道:“恩主,年三十晚上又撞邪了不成?笑的这么吓人。”
“苏成,你觉得今年会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收成?茶楼?还是你和你的小情郎?”
我收回目光,忽然恍然大悟地击了下掌,“我怎么忘了啊!大叔你今年二十了呢!早该嫁人了!”
他哈地笑了一声,兜手把长发甩在身后,微扬起脸迎着清早薄薄的晨光,面目清俊的不似凡人。我楞了一会儿,捧着脸道:“哎哟,真俊,这样的好皮相嫁给谁谁不得从梦里笑醒。”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小茶端着个盆从屋里出来,一脸木然的从我俩中间穿过去。我与苏成看着她进了厨房,苏成才抚着脸怨声道:“看看,好皮相有什么用嘛,小茶大官人看都懒得看。”
我点点头,“你还真不是一般的恶心啊。”
他收起了笑闹的表情,几分懒怠地说:“小生无房无田的,就点看病的手艺还赚不到钱,还是不要耽误别人家的姑娘了。”
“等你遇见让你心动的,大概就不会这么矫情了。”
苏成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要说,荥阳青楼里还真有几个绝色的姑娘,确实是让人心动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
我嘁了一声,“你就说不了三句正经话。不理你了。”说完往厨房那边瞟了一眼,喊道:“小茶,水烧好了吗?”
厨房里一阵叮当声,小茶回道:“好了好了,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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