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靠近中原边境,原本是大隋的统治范围,如今杨广的眼睛都粘在高丽上,无暇顾及,又被突厥占了回来。五原县城突厥与汉人混居,汉人占多,以农耕为主,不少突厥人也放弃了游牧的生活安定下来。这里格局与多数中原城镇相仿,虽然萧条一些,但已经比淡而无味的牙帐好了太多。
马车路过市集的时候,我看着两边不多的商铺直嘬牙。小茶问我怎么了,我痛心道:“留在高昌的那些东西要是能带过来,租个铺子,又能赚笔钱了。”
小茶一听,商人本性瞬间被引爆,表情比我还扼腕,“早知道,有些新鲜玩意就该带回来!拿了样子寻工匠仿制压低成本,销路可以打的更开的。”
我俩对视一眼,叹口气。说什么也来不及了。
咄必的府邸在五原县城的东北边,原是个商贾的旧宅,五原几度易主之后原主便弃了这宅子,迁到更安稳的地方去了。咄必收了这宅子,只做了简单的修葺,所以显得有些旧。
我随着他一路往里走,看着剥漆的廊柱,还有那些没什么人打理疯长花草,摇了摇头,“没有个女人持家是不行啊!”
“这不是带你过来了么。”咄必心不在焉地说。
“我哪行啊!”我嘿嘿一笑,“我年纪小,未经事,持不来家的。”
“当年哪茶楼你不是弄的挺好。”
“我只是出钱而已,都靠小茶打理的。咄必,你得找个人帮你打理家事。”
咄必皱了皱眉,转头低声问我:“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把小茶收了?”
“别做梦了你!”我叫道。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对着迎面欢欢喜喜跑来的一个小伙子说:“仇原,这是王妃。以后府中大事小情的直接请教他就行了。”
“喂——”我伸手拽咄必,他却轻巧一闪,施施然的走了。我对着咄必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仇原笑吟吟地对着我深深一躬,“给王妃请安,小的仇原是这府中管事。”
咄必五原府邸的管事是个汉人,挺让我意外。这仇原一身藏蓝布的衣裤,朴素干净,不过二十来岁的样子,圆圆的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眼睛眯的弯弯的,很是讨喜。看着他这张脸,我也不由自主地换上笑脸,道:“仇管事辛苦。”
“不敢不敢,王妃叫我仇原就好。”他白牙一闪,笑得越发喜兴。
仇原领着我一路往内院走,一边走一边跟我汇报府中的情况,我听得心不在焉,只想着怎么把这管家的事给推了去。
“王妃,您看这廊柱掉漆掉的。”他顺手掰下一块漆皮,掸落,“失了殿下的体面,得修了。”
我回身拦住正往里走的朵沐儿,“朵沐儿,你看这廊柱的漆。”
朵沐儿严肃地点点头,“掉了。”
“我知道。”我白她一眼,“你说怎么办?”
“修。”
我转头对仇原道:“听见没,朵沐儿姑娘说修就修。”
仇原的笑容僵了僵,低声应了个是,又指着房檐上的一丛草说:“今年雨水大,一不留神檐上长了丛草出来。”
“朵沐儿,檐上长草了,怎么办?”
“拔。”朵沐儿点点头,提起裙摆就要上房,被我一把拽住,转头对仇原道:“听见没,朵沐儿姑娘说拔就拔。”
“王妃,这是今儿早上人伢子送过来的六个丫鬟,府里留四个就够,您看留哪个不留哪个?”
“朵沐儿姑娘说留哪个就留哪个。”
“王妃,织云祥昨天送来的锦缎五匹,您看您收吗?”
“朵沐儿姑娘说收就收。”
……
一路走到后院堂屋门口,我心里乐了乐。心说我就不信了,难道我一个群众演员还要费心帮你打理家务事不成?
仇原点头道:“王妃说的小的都记下了,这就安排去,不过……”
“不过什么?”
“这府里没账房。”
“所以呢?”
“银两……”
“朵沐儿……”我回头一看朵沐儿,朵沐儿也直勾勾的看着我,我楞了楞,只好再转转头看向小茶。小茶的脸黑了几分,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张银票来递给仇原,仇原欢天喜地的接下跑了。
我杵在原地侧头想了想,不禁勃然大怒。这算什么!
一个箭步冲进屋里,咄必已经擦了脸换了衣裳,正坐在那看着封书信。我大步迈到他面前绻指在那书信上一弹,“你当的什么殿下!怎么府里连个账房都没有,欺负我有钱吗?”
“嗯。府里没账房,但并不是没钱。”他把信放到一边,仰首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两眼。“如你所说,府中事务确实得有个人帮我打理着,我没时间。”
“什么意思?那仇原呢,他不是管事吗?”
“他对账目并不在行,再说,让管事的去管账,你觉得妥当吗?”他沉吟了一下,恳切道:“这样吧,至少你先定个账房下来。仇原该办的事总得要办的,怎么说你也挂着王妃的名头,他寻不到我自然凡事找你。或者你就先掏钱垫着,等我抽空把账房找到了再从府中账上还给你就是。”
”凭什么!”我不乐意地瞪他一眼,“账房还不好找?收入多少支出多少,记下来就是了。”
“说是容易。”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不过有些支出是不能摆到明面上的,我可不希望府中这么重要的位置混进不知底细的人来。”
我点头称是,咧嘴一笑指着门外说:“朵沐儿啊!反正你身边有哲林了。”
“她习武出身,让她管账房的事,就算咱们放心她也会先疯掉。”
“那你上次来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的?”
“上次来忙着整顿军务,一直在军营凑合着,几乎没回来住过。”
我怔了一下,心里一软便道:“那……小茶如何?”
咄必满意地点头,笑着捏了捏我的下颌,“她以前就在一盏茶管账,是不错。那就这样定了吧,今天先歇一歇,明天让仇原带着她把这熟悉一下,你多过问着就是。”他起身拉起我的手,“天儿还早,带你去外面转转。”
我顿时觉得我上当了。绕了半天让小茶管账房,那不就等于是我来管家了么!
“谁让你拉我手的!”
“咱们因情订婚,必须亲密点。你以为五原这里没有咄吉的探子?”
“……”
“别动!不然我抱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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