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必不让我进突厥。
那时我从没有去过突厥,不会有人认识我更不会有人对我不利。
他怕我去,只能是怕我对他不利。我为什么早没想到?可我又怎么会想的到!
我看了一眼手心的红痣,握拳,一拳砸在了窗棂上。
小茶被我唬了一跳,急忙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小姐,可小声点啊。”
夜晚很冷,可我却连汗都冒出来了。我回身摇着小茶的肩膀,“你没有说过,那些你统统没有说过是不是?我……”
门轻轻被推了一下,传来青桃轻声的询问:“绿杏,刚刚是什么声?”
小茶急火火地把我推到床上,返身到门口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没事,刚刚小姐发梦,手磕在床沿了而已,不碍事。”
我惊起,想出声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青桃沉默了片刻,道:“那你好生照顾着,有事叫我。”小茶应下,刚关上房门,便惊恐地倚在了门板上,转头看着我,说:“我……我说错话了。”
我站在屋子的中央看着她,心里已经乱了主张。
小茶咬了咬牙,扬手就要撕自己脸上的易容,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了。她楞了片刻,急得哭了出来,“不行不行。都怪我!都怪我!我搞砸了,我都给搞砸了。现在就算你换了绿杏的样子也是出不去的了。”
我抱住小茶,抚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别怕。也许青桃没注意到,也许青桃不是李世民的人,你别怕,你别怕,咱们想办法……”
想办法?可我能想什么办法!
裴寂!
我把小茶按在屋里,披上衣服冲出门去。刚走出房门,就看见青桃的身影从院门处闪了出去。我急追了几步到院门口,脚还没迈过门槛,两杆缨抢一架便将我拦了下来。
“我要见裴大人!”我推着两杆缨抢,大声的喊道。
“姑娘要见裴大人,我等去请,请姑娘院内等候。”两个侍卫说道,说完却不见动弹。“姑娘请先回去。”
回去?我怎么可能回去。青桃把事情跟他说了,如果他不来探查而是直接去告诉了世民,小茶要怎么办!世民不可能放过她的。
“去请裴大人!现在!”我吼道。
“姑娘请先回去,我等这就去请。”
“裴寂!”我对着静的恐怖的晋阳宫大喊了一声,“裴寂!裴寂!”
喊了好一会儿,才见远处一盏昏暗的风灯摇晃,我稍松了口气,对着那盏灯伸出了手,“裴大人,裴大人!我有事要说。”
裴寂慢慢地走过来,挥手让两个侍卫撤走了拦住我的缨枪,对我浅浅一揖,“姑娘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找在下何事?”
我看了一眼跟在他后面的青桃,往院里退了一步,“裴大人请进来说话。”
他怔了一下,往两边看了看,道:“这……恐怕不太合适。”
我定了定神,尽量平缓了语气道:“我有事求大人帮忙。于大人您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没齿难忘之恩。请大人进来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挺身捋了捋胡子道:“姑娘缺什么少什么只管言语,谈不上帮忙,本就是在下份内之事。”
他顾左右而言他,意思倒是明白:我可不想惹麻烦。
“大人!您不妨听一下我的条件再决定是否帮我,我不会空口白牙的欠大人您这个情的。冒险也罢,麻烦也罢,但您值得听一听!”我直视着裴寂,他的脸庞被风灯映得阴晴不定,皱着眉,显得十分犹豫。我心狂跳不止,握紧得拳头里满是汗湿。
就在我都快要绝望的时候,裴寂忽然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
我松下提着的一口气,觉得脑门一阵眩晕。
“姑娘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我咽咽唾沫润了一下干的发疼的嗓子,道:“我想大人帮我送走一人,让她出晋阳宫便可。”
“绿杏是吗?”他干笑了两声,“姑娘,这绿杏可是被人调了包的?”
“是。”我点点头,又赶忙道:“她来,不过是想看看我的状况,大人不必担心别的。”
“嗯。”他又捋了捋胡子,态度略显轻慢了一点,“送个人出晋阳宫对在下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姑娘漏夜疾声唤在下前来,想来这人也没有您说的那么简单就是了。”
“想听听条件吗?”
“喔,不敢当。姑娘是要给在下什么东西吗?在下一副宫监之职,虽不算什么摆的起身份的高位,但稀奇玩意却也着实见过不少的。”
“自然。晋阳宫什么好东西没有,我若是给,当然是要给大人从没见过的。比如……”我顿了顿,玄而又玄地瞄了他一眼,“比如,尚书左仆射裴寂裴大人?再比如魏国宫裴寂裴大人?这个,您见过吗?”
裴寂的眼睛霎时亮了亮,眼中精光一闪,旋即又拂须大笑起来,“姑娘,这些在下是没有见过。但恐怕是痴人呓语,虽然新鲜,却当不得真呐。”
这个谨慎的老狐狸!
“裴大人怎知就当不得真?我算不得美色,也全无背景权势,若说情意,相信您也知道我与李世民之间现在是个什么光景。那您觉得我这样一个弱质女子,是凭什么被李世民费心的藏在晋阳宫的?”我顿了顿,见他眉头微蹙,便继续道:“自是因为我有别人拿不出来的好东西。”
裴寂稍稍提起风灯,仔细地将我打量了一番,笑着摇摇头:“姑娘倒是有几分唬人的本事。魏国公?尚书左仆射?我裴某出身寒门,汲汲营营近三十年,也不过是从个小主簿爬到了如今副宫监的位置,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他哼笑了一声,“在下怕是没福气收您这份好意了。姑娘,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歇了吧。”说完转身欲走。
我追前半步,急声道:“我说的不是本朝!”
他霍然回首,紧紧地盯了我好一会儿,“你说什么?”
我咬着下唇,“大人答应帮我吗?您若是肯,我倾力相助还您这份情。”
裴寂动心了。我看的出来他是极动心的!如今乱世,亡国之相已显,只要跟对了主子握住了机会,自然是能平步青云,想一些往日连做梦都不敢梦的事。裴寂的眼里写满了燃烧的欲望,对权力的渴求,但却不说话。少顷,他退了一步,看着我,似乎极是不甘,却又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心里忍不住发急。裴寂是让小茶逃出去唯一的希望,我不能就这么放了,忙向前追道:“大人……”
院外黑暗处忽然响起一声轻笑,很轻,却让我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转头看过去,笑声传出的地方却是一片辨不清的漆黑。须臾,又是轻轻的一声拊掌,借着风灯昏暗的光,暗处缓缓地露出一角衣摆来。上好的黑貂皮大氅,毛色水滑,泛着粼粼幽光。
裴寂递了递风灯,驱褪了那一角的黑暗。世民便像是突破了某种屏障似的,慢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小孩,为了他你还真是费尽心思。为了他你便什么都肯说了,什么都肯做了?倾力相帮……你肯去求裴寂,为什么就不肯求我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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