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柳玉璋的时候,他正跌坐在校场的议事堂里痛哭,堂上端坐着眉毛拧成一团的郡尉。旁边还有几个人,也是一脸的烦躁。
见我被押了进来,那郡尉不耐烦地吼道:“又怎么了!”
那缺德军官一缩脖,指着我道:“回大人,抓到个奸细。”
郡尉手掌一拍桌子,“你他娘的本事不小!”
缺德军官腿一软就跪下了,“大人,这个真是奸细。”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郡尉拧眉看着我,“你他妈笑什么笑!”我清清嗓子,说:“我真是奸细,那他呢?”我用下巴指了指柳玉璋。
缺德军官赶紧说:“这俩是同党!大人,这小子会说突厥话。”
柳玉璋回过头来,看见我哭的更凶了,“木子啊!他们非说我是奸细,我怎么能是奸细啊……”
“别哭了!”郡尉揉揉额头,低声咕哝道:“怂成这个鸟样,还奸细……”
“郡尉大人,我家少爷自小就在这城里长大的,连青楼妓院都不敢去,怎么可能是奸细。”我顺着他的话说。
缺德军官也听见了郡尉的那句自言自语,赶忙膝行几步上前,“大人明鉴,这小子的话您可不能信,我刚才亲耳听见他说了突厥话,这距离边境说近可不近呢,要真是正儿八经的学徒怎么可能会说突厥话。”
郡尉抬眼看了看我,又对旁边的人道:“地保,认识他吗?”
地保打了我一眼,点头,“柳家的学徒,大业十年的时候柳方兴带回来的。不过,下午跟柳玉璋说话的那个人,在下确实是没见过。”
“他妈的。”郡尉拍了下桌子,“五马棚巷子那边调防过去了没有?”
堂中又站出一个人来,拱手道:“回大人,已经调过去了,还派人往其它的地方去巡视,保证不会再出这样的事。”
我又笑了一下。郡尉转头瞪着我,“你又笑什么呢?”
我清清嗓子,不疾不徐的说:“下午跟柳玉璋说话的那人,是我的朋友。也不是什么奸细,应该算……算我师哥。”
“师哥?你师从何人,学的什么?”
“穿墙御风、星象命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我大声地回道。说完,堂上人面面相觑,半晌,郡尉又一拍桌子,“你他妈唬老子呢!”
“不敢。大人,我们在天山下学艺,师从隐士阿布楞。我师哥学的是穿墙御风之术,我学的八卦卜算。两年前我犯了师父的忌讳被轰下山,这才遇见了柳老爷一家。我师哥是听说雁门被围,御风千里来探望我安危的。他能进来,实与大人您的布防没有关系。”
我说的底气十足,这回连柳玉璋都楞了。
郡尉扭头看了看旁边一个文生打扮的人,低声问道:“听说过吗?”
那文生楞了楞,结结巴巴地说:“呃……下官孤陋寡闻,这个……”
我趁机脱开钳制着我的两个兵丁,胡乱地掐着手指,口中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一番。猛地跪在地上,神经兮兮地说:“大喜啊!大人大喜啊!”
郡尉下意识地问我:“喜从何来?”
“刚才小的掐指一算,算到本城安全无虞,突厥兵破不进来的。大人守城有大功,青云平步,岂不是大喜!”
堂上的人皆是一楞,地保首先回过味儿来,拱手道:“恭喜大人恭喜大人。”他说完,其它人也都跟着纷纷恭喜。郡尉捻着小胡子哈哈地笑了两声,忽然觉得不对,又一拍桌子:“放屁!什么鬼话你们就跟着恭喜!”
“你你你,你说实话。”郡尉瞪眼道,“你真的会算?”
“当然!”我负手而立,做出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大人如若不信尽可看着,少则二十天,多则一个月,突厥军定会不战而退。雁门四十二城被突厥攻下三十九座,唯今上所驻上馆及本城无虞。”
我环视了堂上一周,掷地有声地说:“小的愿以项上人头作保!”
静默了好一会儿,郡尉才沉沉地嗯了一声,“来人!把他关起来,我倒要看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二十天?一个月?老子就让你活这一个月。”
旁边上来几个人伸手就要押我,我手掌一竖,道:“哎,不必。我跟你们走就是,大人,还是先与您道喜了。”
说完我返身便走,柳玉璋忽然喊我:“木子,木子!”
我一皱眉,“你还不快回家去。”
还不等别人说话,他倒抢先站起身来,红着脸梗着脖子道:“不!我跟你一起!”
我简直是想冲上去踹他几脚。
我与柳玉璋被关在了军牢里。牢门落锁,我气鼓鼓地盯着柳玉璋,抓起一把稻草朝他扔过去,“你傻啊你!你他妈跟过来算怎么回事!”
柳玉璋囔着鼻子说:“祸是我闯下的,我知道你是为了救我,我怎么能让你孤身犯险。”
“你有没有脑子!”我站起来指着他,“你闯的?你知道你送走的那个人是谁吗?你知道他跟我什么关系吗?你闯,就凭你?你倒是想闯!我巴巴的跑来救你,你倒好,自己主动把自己关牢里来了,那我救你干什么!啊?!你说啊!”
柳玉璋瘪瘪嘴,委屈地看着我,忽然问道:“木子,刚才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突厥真的会不战而退?”
“假的!”我没好气地说。
“啊!”他瞪大了眼睛,“那一个月后怎么办,岂不是要被砍头!”
我匀了匀气息,怕让这小子给气死。
“木子……“半晌后他又怯怯地开口,“你跟公子吵翻了?”
我嗯了一声。“何必呢你。”他顿足道:“我看那公子也真是可怜,伤心的连话都不愿意说。我劝了他一路他都不理我。哦,对了,他不会误会你和我……”
“你闭嘴!”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一头栽到稻草堆上把自己埋了起来,免得忍不住把柳玉璋掐死。
在牢里等了两天也没什么动静,我放下心来,咄必没有攻城,那我与柳玉璋的命基本就有了一重保障。只是一个月后会如何我实在是猜不出来,这郡尉会不会被嘉奖封官我并不知道,但这倒不算什么大问题,大不了接着忽悠就是了。
只是柳玉璋要怎么办?想到这,我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柳玉璋正拿着王小姐给她的帕子叹气,我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月之期没到之前,郡尉倒是也没太亏待我和柳玉璋,与军中兵丁一样,一天一顿饭的留着我们的小命。我和柳玉璋饿的里只好使劲的睡。我拿了块石头每天在墙上画线,当画到递二十根线的时候,牢门开了。
郡尉一脸惶然的亲自跑到牢里来将我和柳玉璋请了出去。我有点纳闷,就算是我说准了突厥撤兵一事,他也不至于诚惶诚恐成这样啊。我们被带到校场浴房洗了个澡,等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给我准备的衣裳是身女装。
我盯着那衣裳想了一会儿,有点忐忑。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到底这城的围困是解了呢,还是城被破了。给我准备了女装的到底是苏成,还是咄必?
我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迎面正碰上洗的白白净净的柳玉璋。他看见我,嘴张的几乎能塞进一个鸭蛋。我也没空理他,拎着裙摆,颇有点不习惯的跟着侍卫去了议事堂。
郡尉在堂口站着,见我过来忙向里通报了一声。我拾步而上,迈近议事堂宽敞的大门,抬眼正看见上首座上端坐的苏成,他旁边,还坐着一个人——李世民。
喜欢一枕华胥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一枕华胥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