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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结局2

一枕华胥 爱默丁 3180 2021-04-02 20:26

  马匹在黑夜里向西北狂奔,寒风渐渐地带走了我身上所有的温度,我用劲力气环着咄必的腰。

  这夜晚如此的惊险,我甚至还没从刚刚厮杀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浓浓的血腥味萦绕不去。

  可是我们终于离开了。我将脸颊靠在咄必的背上,眷恋般地轻轻磨蹭。天地之间一片静谧,黑夜延展不去,但是我却喜欢起这样的黑暗来。马蹄声有节奏地踏在土地上,载着我和咄必,去哪儿都没有关系。我多想时间就停在这一瞬,或者天永远的亮不起来。

  “咄必……”我轻声地喊他。

  “我在。”

  真好。

  咄必感觉到我环着他的手臂越来越松,只得勒马停了下来。马停下的一瞬间,我便从马上坠落,哲林一个飞身跃过来将我接住。

  我喘了口气,抬眼看了看渐亮的天光,疲惫地一笑,“好累。”

  哲林的脸色变了变,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将扶在我身下的手抽了出来,捧出一手殷红的血。

  咄必惊恐地看着哲林的手,喃喃地问他:“你的手受伤了?”

  哲林缓缓摇头,扶着我坐了起来。我的后心上插着一只弩箭,箭身已经被血浸透,后背的衣衫亦是被血染的看不出本来颜色。

  城墙上,我最后看向世民的那一眼时,他手中正举着黑皴皴的弩箭,瞄着咄必的后心。我什么都没有想,没有呼叫,没有迟疑,将自己挡在了咄必的身后。

  我知道世民想杀的不是我,可他杀了咄必也就等于杀了我。

  我要离开那里,让咄必带着我离开那里。生不能伴,至少让我死时相随。

  咄必慌忙撕开了我的衣衫,看着深深没入我身体的弩箭,楞了好一会儿后对哲林吼道:“药!创伤药!”

  哲林迟疑了一下,从囊中掏出药递了过去。咄必咬开盖子,将药粉悉数倒在我的背上,“别怕,别怕!没事!”他慌张地抹着顺血流走的药粉,浑身止不住地战抖。

  “药!哲林,把你的药都拿出来!”

  “殿下……”哲林摇了摇头,扭过脸去。

  咄必将我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摇晃,“没事,李潇。真的没事,你坚持一下,我去找大夫,带你去找最好的大夫,你没事的……”

  “咄必……”我摸了摸他的脸颊,“对不起。”

  “不许说!”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眼泪滚滚而落,“不许说,你没事,没事!”

  “嗯,我没事。”我累极了,用尽气力地拔开自己的衣襟,将那颗凝血琥珀拿了出来。“这个你戴上,我怕下一世会找不到你。”我把琥珀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下来,放在他的手中,“咄必,我的名字一定就刻在三生石上,我叫李潇,下一世我还叫李潇,你记住了吗?”

  他点点头,将头埋在我的脖颈间,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别哭。我在来世等着你,你再来接我。不会再分开了,不会了。”我弯唇一笑,抓着他的手缓缓落下。

  “李潇——”

  那是我堕入黑暗之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呼喊。

  可惜,留不住。

  造化游戏,人永远算不过天意。

  睁开眼,眼前围着几张脸孔。不是咄必,也不是哲林,没有旷野的风,没有无际的白雪。淡淡的一股陈旧气息萦绕。

  “姑娘,咋了这是?”一个中年妇女蹲在我身边问道,她脖子上的一张工作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赫然写着‘西安碑林博物馆’。

  我缓缓起身,失神地往四下看了一圈。暗红的墙壁,昏暗的灯光,布满石雕的宽阔空间。

  “低血糖了?有人跟着你吗?”

  我摇了摇头,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馆外仍是骄阳高照的五月天,我仰起头看着刺眼的阳光,觉得神思恍惚。

  到底我是不是穿越回去了,到底那些人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存在过。那样漫长的岁月,那样的爱恨情仇生离死别,醒来,难道只是一梦华胥?

  我低下头,泪水潸然。

  如果真的只是一场梦,我的相思与爱,又要如何安放。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在机场挥手与送机的丁丁告别,回到了北京。日子依旧波澜不惊的继续,我上班下班的工作,却不断的有朋友问我怎么了。

  我怎么了?

  他们说我变了,变得有些沉默,常常独自出神,好像与身边的一切都割离开来。

  到了六月,我才像忽然醒过神了似的,请了天假,惴惴不安地去了一趟四季青医院。我在内科病房外踌躇,身边的小护士走了几个来回,我好几次想开口问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吴健康的病人,却又不敢。

  我怕会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那样便意味着我所经历的一切刻骨铭心不过是幻梦一场。没有咄必,没有咄亦,没有世民,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不过是自己脑海的勾画。我怕我承受不了这种结果。一个多月,我还经常在梦中惊醒过来,经常听见那一声声嘶力竭的‘李潇’。

  我把咄必的样子画下来,贴满了自己的房间。他的眉眼他的笑容都是那么真实确定,怎么会是梦,怎么会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

  终于有个小护士捺不住性子,走过来问我:“你找人吗?门诊不在这。”

  我握紧了拳头,结结巴巴地问道:“请……,请问这里有,有没有一个叫,叫吴健康的病人?”

  小护士有点意外地看了看我,“吴健康?六号病房。”说完狐疑地看了看热泪盈眶的我,鄙夷地哼了一声,“都这时候了才来看。”

  我迭声说着谢谢,如果不是在医院里,恐怕我就要失声痛哭出来。抹了抹眼泪,打听着找到了六号病房。

  吴健康,或者说咄亦正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双目紧闭,身上插满了各种线和管子,心电仪发出嘀嘀的微弱声响。一个年轻的医生正在跟个护士交待着什么,听见脚步声便回过头来。

  “找谁?”说完又看了一眼病床,“你是吴健康的朋友?”

  我点点头。

  他与护士对视了一眼,“这么长时间了倒是第一次有人来看他。他情况很不好。你陪他一会儿吧,有事叫我。”说完便出去了。

  我缓了缓神在他床边坐下,将手按在他枯瘦的手上。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我吸了吸鼻子,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在他的床前,我哭了又笑,将这一个月来憋在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他是我与那里唯一的联系,是我茫然无措时救赎的稻草。

  心电仪的嘀嘀声陡然急促起来,我赶忙起身叫了大夫过来,一阵忙乱之后,那嘀嘀声变成了没有节奏的盲音。

  咄亦,对不起。我在心底默默地说。

  我坐在四季青医院的花园里看着天,一个月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实存在的。这次,我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等待,等着他来。

  “你还没走?”

  我抬头看去,是刚刚在病房里见过的那个年轻的医生,便对他礼貌地笑了笑。他在我身边坐下来,端出一个饭盒,一边打开盒盖一边道:“你别难过,以吴健康的状况来说死亡未尝不是解脱。他人很好,也乐观,来世肯定能投到个好人家。”

  我忍不住笑道:“你是医生,也信轮回转世的说法?”

  “信。”他说的很肯定,细长的手指握着勺子舀了一勺饭菜,吃的斯斯文文,“你不信吗?”

  “当然信。”我用力地点点头。

  “天热,喝点水吧。”他从身侧拿了一瓶矿泉水递过来,我接过瓶子的一瞬间,看见了他手掌心的一点鲜红。

  我抬眼凝视他片刻,随即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你好,我叫李潇。”

  他怔了一下,眨眨眼,也笑了起来,露出齐整洁白的牙齿,“李潇,真是很好很好的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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