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眉头拧紧,“五妹,你为何饶了他,他如此冲撞,意图谋害公主皇子,罪名可不小。”
“人家夫妻恩爱,丈夫勇敢保护自己的娘子,多么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呀,为什么要惩罚他呢?皇兄,你说我要不要发个公主懿旨,封他们为模范夫妻呢,并且为了照顾张悦娘,命令李恒之永远不准休妻!嗯,这个主意妙,明天我就去颁旨。”洪明珠想一出是一出,满脸得意的表情。
三皇子抚了下额头,他突然有些明白自家皇妹,情绪转变如此之快的原因了。
原先京里人人都传陆放在青峰县看上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寡妇,现在经过她自己的证实,这个小寡妇是有相公的,并且恩爱非常。
这样说来,不管张悦娘和陆放是否有私情,陆家都不可能接受一个已婚少妇,那么他们就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又消灭了一个隐形的对手,五公主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三哥,不怕你笑话,我就喜欢陆放,今生非他不嫁。但是父皇不同意,我只有跟他耗下去了,反正我是不会眼睁睁看他娶别人的,不管是哪家的,哪怕就算是我捕风捉影的,我也不能放过,明的暗的,我都给他搅黄了,到最后,他只能乖乖答应娶我。而等我年纪越来越大的时候,父皇迫于压力,也一定会松口的。”
三皇子再度叹气,俊朗的脸上满是无奈,眼底更是有一抹宠溺,“五妹,如果陆放真喜欢你,哪怕他是残疾,他也会向皇上请旨赐婚。就算父皇不同意,但是至少他有态度在那里,但是人家避让着你,你在洪都,他就去茂城,你去茂城,他就回了洪都,分明是对你无意啊,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你好歹是堂堂皇家公主,想要多少才子俊彦,只要招手即至,何苦呢?”
洪明珠用双手捂住耳朵,不停的跺着脚,“不听不听我不听,我不管,我就要他,我今生除了他谁都不嫁。”
“五妹,如果你真的如此坚决,皇兄倒可帮你请一旨赐婚,只是他对你情,你就算嫁过去了,可能也不会幸福的,这真是你想要吗?”
洪明珠一听三皇子这话,立即喜出望外,跑过去,抱住三皇子胳膊撒起娇来,“皇兄最好了,你快帮帮我吧。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真诚的待他,时间久了,一定会感动他的。”
三皇子不由心里一阵黯然,堂堂皇家公主,居然要如此卑躬屈膝的去讨好一个瘸子,他于心何忍,但是见五妹为了陆放,屡屡做出有违宫规的事来,已经惹得父皇发了好几次脾气了。
贵妃原本就对皇上偏爱五妹颇有怨气,更是多次借这些事,想要加害五妹,如果再任由她折腾下去,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陆放虽然是瘫痪,但是陆家家世清明,没有太多勾心斗角,或许正适合心机单纯的五妹,早点离开宫廷,对她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陆放又聪明的紧,到时候就算不喜欢公主,但见有人欺负自己的妻子,总不会袖手不管吧。
“好吧,回京之后,我就替你禀明父皇。在父皇旨意下达之前,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洪明珠立即雀跃起来,“不后悔,不后悔,我一辈子也不会后悔的!三哥,你真是太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明天就回京吧,我想快点见到他。”说到这里,洪明珠娇俏白晰的脸上立即染上一抹红晕。
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紧唇角,一副害羞的小儿女情态。
……
休息室里,柳平潮已然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当时那不浇在头上时,他才知道是冷水,幸亏他平时都有练功,体质素来好,否则冷热交加,一定会大病一场。
“李先生,你今天行事当真鲁莽,我正和三皇子请示,已经得三皇子同意,正要去通知张娘子,你就闯了进来,你可知道幸好今天公主大度,否则别说是你了,就算是我们都要跟着倒霉。”
张悦也后怕不已的紧紧抓住李恒之的手,眼泪蓄在眶里,“你这么这样傻?”
李恒之现在想来是有些后怕,但若是回到刚才,他还是一样会做。
“柳掌柜,如果刚才站在那里被公主屡屡刁难的女人是你的发妻,你还会和现在一样淡定吗?”
柳平潮突地一窒,眼眸幽深的看向李恒之。
李恒之不看他,只是伸出手,将张悦娘紧紧搂进怀里,生怕一松开,就会消失失去一样。
“我不是不懂什么叫隐忍,什么叫顺势而为,但是如果换作不相干的人,我自然也可以冷静处理。可是那里站的是我与同床共枕的人,是我心心念念的妻子,是我碰一下都觉得心疼的爱人。一切什么说法,都是借口,我做不到在别人欺负我娘子的时候,只能忍着等着,我做不到!
我只知道,那里被折磨的是我的女人,而 我是一个男人,男人的职责就是保护妻儿,既然娶了她,就要保护好她,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哪怕是违逆父母高堂。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或者说连想保护的心都不敢,那他还是男人吗?是,我承认,也许我的行为,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连累了她,但是至少我有和娘子一起共赴死的决心。柳掌柜,如果是你,你敢吗?”
一字一句,句句诛心!
柳平潮竟少有的脸色苍白,退后几步,颓废的坐了下去,这个一向硬朗的中年男子,竟是少有的眼圈通红,双手抱着脸住,急喘着粗气,进而呜咽起来。
他不敢,他没有李恒之的勇气,他是个懦夫,他是懦夫!
没错,在妻子被别人残害的时候,什么隐忍,什么时机,都是借口,都是借口!
他泪朦胧的眼前浮出一幅画面:
雪地上面摆着一张长条春凳,一个二十几的少妇正被两个婆子按住打,那板子打在屁股上面,发出沉闷闷的嗵嗵声,殷红的血从少妇的腿间流了下来,溢在雪地上,犹如最艳丽的血梅,刺的人眼睛生疼。
他睚眦俱裂,双眼几乎要冒出血来,想要冲出去,想要抱着那女人离开,想要替他挨板子,想要去求情,但却被柳三一把拉住,柳三急切的语气,响在他的耳旁,“大哥,干娘只是一时生气,气大嫂影响了你的雄心壮志,你现在千万不能出去,你要忍,你如果现在出去,娘会更恨大嫂的。那大嫂之前的痛苦就白受了。”
一板子又一板子,春凳上原本还在发出痛苦尖叫的女子,逐渐声音嘶哑,直到最后昏迷。
坐在堂上首,面目严峻威严的老太太,头发雪白,头上戴着松蓝玉石的抹额,目光犀利的看向堂下已经奄奄一息的少妇,冷声道,“泼水!”
两个粗壮的婆子,将刚从井里打起来的冰冷的雪水,一桶全都浇在了少妇的头上。
少妇被冰冷的水刺激醒了,眼前血雾一片,艰难的侧过头,似在人群中寻找着谁的身影。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哀凄,那样的无助。
柳平潮瘫坐在雪地上,不敢与少妇的眼神对视,柳三也陪坐下来,轻声劝解着,“等干娘气生过了,你再好生陪陪大嫂,也是一样,你现在过去求情,大嫂恐怕还要受更多磨难。大哥,我们先回去,干娘其实这样做也是在试探你,你若越在意大嫂,大嫂就会受越多的罪,你若不在意她,干娘就不会折腾大嫂了。”
不知道是害怕直面自己的内心,还是害怕少妇那犀利有如实质的眼神,亦或是真被柳三劝动了,柳平潮在柳三的搀扶下,慢慢走向柳家商议大事的知著堂。
堂上的老太太见少妇被打成那样了,却还不死心,到处张望,便冷笑一声,“我柳家的男人是注定要成就大事业的,怎么会甘心为一个女人停留在闺房之间,别看了,平潮是不会来的。”
少妇眼中原本升起的一点希望,慢慢的一点一点碎裂,最后变成寸寸绝望。
少妇突然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凄厉而艳美的笑容,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仰起头高声厉叫了一声,“柳平潮,是我看错了你,我看错了你,我好恨,我好悔!唔……”
少妇嘴角溢出一股带着泡沫的血来,头朝着旁边耷拉过去,双眼圆睁,却是怎么也不肯合上。
“老夫人,孙氏咬舌自尽了!”
老太太缓缓站起来,柱着龙头拐杖,走到雪地里,身上的雀锦大氅下摆拖在雪地上面,她每一步都走的很沉很稳,“孙氏,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哪里吗?”
仿佛自问自答一般,老太太又轻声道,“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相信男人的承诺,相信所谓的真爱!过度相信一个男人,本身就是你的致命弱点。”
说罢这番话,老太太依旧面无表情,带着一帮丫头婆子浩浩荡荡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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