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之为了和他们打成一片,自然是顺着周二牛的话题,狠狠的骂了骂那些剥削人的地主老财,还有鄙视了下飞虎寨的那些山贼,又把周二牛黄三等人的侠义心肠好好的拍了下马屁。
周二牛顿时觉得这秀才不酸不迂腐,很是上道,很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呀。
黑鹰山寨负责煮饭的亦是个半大小子,名叫刘三腿。
他为何叫这名呢,只因他儿时曾得急症,家中无争医治,便落了病根,那腿便蜷起来,走路甚是不方便,家人为他弄个木棍权当拐杖,开始时还走的磕磕碰碰,但是天长地久的,十几年运用下来,现在走起路来,不管是爬山还是下山,都可谓是健步如飞,不比正常人差。
他以前曾在县里街上一家酒楼帮过厨,因为被酒楼掌柜的诬蔑偷吃而赶了出来,没了活路只得落草,懂得一些庖厨之事,便成了这黑鹰寨的大厨。
其实他当时在厨房,只是负责烧火啥的,连切菜都没学到,哪里知道做菜,好在这些人的目标也不是美味,而是能够裹腹。
尽管如此,身在厨房的刘三腿其实也是份美差,因为大家不管是抢了粮食来,还是打了猎物来,总要送到他这里来弄出食物,那他做为厨房第一人,肯定是能先尝到,并且吃的最饱的。
是以刘三腿刚上山时,整个人瘦了巴几的,面黄肌瘦,比黄皮猴儿好不了多少,你看这在山上才待了半年不到,整个人已经开始有充气变圆变方的迹象了,脸色也较周二牛等人好许多。
现在张悦娘来了,巧手一双,竟然将那些平凡无奇的野菜也做的十分有滋有味,刘三腿的地位自然是直接下降,变的可有可无。
而且每个人看见刘三腿,都要拿他们作下比较,这可把刘三腿气的呀。以前食物都由他来分派,人家自然是讨好着他的,但是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最好的拿走,才留点难以下咽的野菜汤底给他。
他每每想起,都恨不得用拐杖把那娘们的脸砸花。
刘三腿的这种不满的情绪,怨恨的情绪,在平威拖着一头小野猪回来后,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抑制的高度。
张悦娘吩咐周二牛将野猪宰杀洗净,一部分炖汤一部分红烧,还有另一部分用盐腌起来,加上她教大家伙儿认的那些不同野菜名儿,居然弄出了整整一桌的美味来。
看的大家眼睛都放绿光哪。
这一只野猪啊,别说是黑鹰寨了,就算是在飞虎寨也是极难得的。
那野猪獠牙特别厉害,又凶狠,以往他们见到了只有躲着走的份,哪里敢招惹,没曾想那傻大个平威,居然用一只铁箭扎死了野猪,太厉害了!
最近几天过的生活,简直像在神仙窝里一般,李秀才帮他们写了一张据说很是有文采的战贴给飞虎寨,结果果然羞得对方面红耳赤,后来还想来挖墙角,幸好李秀才仗义,没有跟他们过去,不过却让黄三和周二牛等人觉得心里痛快。
连飞虎寨都要宝贝的人才,他们自然也是当成祖宗一样的供了起来,再没有先前的那种不敬和监督了。
平威虽然在他们眼里,说话傻傻的,常常傻笑,行为如孩童一般,但是臂力惊人,经常带着三五兄弟一起进深山打猎,总能有所获,让他们最近的日子过的极是滋润,许多人脸上都有了油光。
张悦娘别看是娇娇小小的小娘子,却很勤快,既做美食给他们吃,还为他们洗衣服晒被缝衣服编草鞋。
他们中间有很多人是孤儿,每每回到寨中,看见成排洗晾好的衣服,都有一种很温馨很温暖的感觉,张悦娘的年纪不比他们大多少,但却给他们一种母性的关爱。
或许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在李恒之这一家三口到来后,整整一个月里,他们居然都是自给自足的,也没有人想到要去山下打劫了。
李恒之和周二牛等人看似每日都是在满山乱走,厮混,其实他是在勘察地形,他很疑惑,既然都说岭南干旱,那为何这山林依旧郁郁葱葱呢?
有植被的地方,下面就必然有水?
难道之前几任县令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吗?
据周二牛说,县衙街上有一家金家水铺,那水比金子还要贵,一般人可吃不起那水,穷苦百姓只能去几十里外的一个山涧里接水,但那水还有些混浊。
那水里皆是混浊不堪的泥沙,人不吃水吧会死,强忍着吃了吧,又会生病。
金家水铺的主人姓金,以前曾是岭南县的师爷金大牙,后来县老爷被砸死了,朝廷再没有派人来接管,师爷便锁了县衙,自己回家。
他仗着手底下有一帮衙役听他使唤,霸占了县衙以东横岭山上的一口清泉。
那山中有一处不小的瀑布清泉,以往是整个岭南县百姓存活的依据,这下他不但在四周入口设障,还派人看守,不许平常人接近。
然后在县衙街道上面开设水铺,如果想要喝泉水,就要拿相对应的银子或是物资来换,有些妇人渴极了,甚至为了一口水而卖出身子,也是大有人在。
李恒之此刻哪里还像什么官老爷,身上穿的是半拼接的破麻布衣裳,脚上早因为走路多而磨出一层老茧,穿着露出脚趾头的麻藤草鞋,脸上不复往日白晰,而是黑呦呦的,皮肤粗糙,跟平常的庄稼汉没啥区别了。
张悦娘在旁边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心里偷笑,如果九公主看见这样的李恒之,还会欢喜得起来吗?
“据你们这样说来,那金大牙,就是岭南的土皇帝喽?”李恒之咬着一根草,状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周二牛年轻气势,气愤不已的说道,“可不是嘛,以前县衙里有十来个捕快,现在大半都成了他的爪牙,帮着他一起欺负百姓。县衙的牢房也成了他的私人禁地,如果有人犯了错,就会被他关进去。
而且他还跟飞虎寨互相勾结的,比如威胁一些想要出去找水的百姓,不让他们出去找水,或是不让他们离开,让他们成为金大牙的奴隶,为他谋取暴利;而金大牙也给飞虎寨提前发信儿,比如有某些客商经过,肯定要到他的水铺买水,这时候他就会假装好人,说明飞虎寨的事,还说自己在其中有几分颜面,只要过路人拿足过路费,便可安然通过;如果那人付的钱少了,他就会联合对方一起将对方扣押下来,让人家钱财两空。”
张悦娘咬了一根线头,眸光闪了闪,假装不在意的说道,“那县衙里至少有十几个捕快吧,就没有一个好的,愿意为百姓作主的?”
黄三叹了口气,接过张悦娘刚缝好的衣服,往身上试了试,又摸摸,针脚很平,洗的十分干净,心里便很是愉悦,讲话也没所顾忌起来。
“好的自然有那么几个,但是有什么用的?如果不愿意和金大牙他们同流合污,就会被驱赶被镇压,到最后哪里还敢帮大家,能守住自己个儿就不错了。也就是自扫门前雪吧。”
周二牛正两手提着一个石碾子,在和平威比臂力,他听见黄三这话,便皱着眉头说道,“你这话也不尽然,我三叔可是很帮了大家,可是在他受了金大牙诬陷时,大家又都做了什么,连作证说句实话的人都没有,个个都是白眼狼,帮了也白帮。我真为我三叔抱不平,所以我就没听他的话,我就上山落草来了,既然官府的人都变成了贼了,那我们老百姓为啥还要受欺负,凭啥只有我们受欺负?”
李恒之立即捕捉到周二牛嘴里的信息,打蛇顺棍上,便问到他三叔的事,见周二牛眼中冷不丁泛起的一点警惕信息,他立即说经常在书里看见这些英雄事迹,还真没在现实中见过呢,所以很是钦佩,想要听听。
周二牛和黄三对看一眼,眼里的警惕这才淡了下去,神情有些蔫蔫的。
原来这周二牛的三叔名叫周海,原本还是岭南县衙的捕快头子呢,他算是为数不多的忠贞正直之士了。
那任县令贪污就是他揭发的,也是他带人砸开粮仓放粮救济大家的,只不过他错误低估了大家的情绪,只以为让县令认错改过就好了,没曾想那贪官居然放狗咬死人,继尔激怒了大家,一涌而上,那贪官也死在大家的锄头之下。
师爷金大牙其实也参与了贪污朝廷赈灾款,但是他比县令精明啊,抽身快,便成了百姓里的功臣了,一看县令被砸死了,他当时就计上心来,决定要找人当替罪羔羊,从而控制起整个岭南,当土皇帝了。
那十几个捕快里面,他早就收买了一大半,只有周海一直不为所动,不管是送银子送粮食还是美人,他都不为所动,只守着他那瞎眼的娘过活,就像一粒蒸不熟煮不烂的铜豌豆。
这样的人肯定不利于他的土皇帝实施计划,于是他就设了个局,诬陷周海强+奸,他的一个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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