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途前途,你的心里你的眼里只有前途,虎娃说的对,你总是打着他的名义惹事儿,说是为他好,其实就是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你从来没有真正为我们考虑过。我恨你,我恨你!”喜儿说完了,便撒腿跑了。
“虎娃,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姐姐追回来,张家上次可说了,只要你姐姐同意,就给三十俩的彩礼钱,那可是好大一笔呢,有了这么多钱,你的前程就无忧了!”
虎娃突然觉得自己在张悦娘面前的坚持是错的,这真的是自己的亲娘吗?
为何这样丑陋?
眼前头发凌乱的张氏仿佛变身为张牙舞爪的恶魔,让虎娃感觉头痛的要撕裂一般,他感觉有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口,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张开口嘴,拼命的喘着气。
“虎娃,虎娃,你咋了,你这是咋了,别吓娘。姚进源,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快背我儿子去找大夫。”
谁料姚进源不进反而退了几步,握紧了手里的十俩银子,紧张的直咽吐沫,“你,你惹上了太白居,你这败家的娘们儿,我就知道你迟早得给我惹出滔天大祸来。你说,我们以后哪还有安稳日子过?方氏,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太能惹事了,自打你跟了我,你算算,你把村里人,我娘我爹,我妹我兄弟,我把他们都得罪光了。而且我们家的钱都在你手里,你有钱就给你自己个儿买肉吃,给你儿子女儿买肉吃,我喝点汤,你就说我不懂事,跟娃抢东西吃。我一直想着,讨好了你,你就给我生娃,但是你一直骗我,到今天也没给我生娃。我,我决定了,从、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我媳妇了,我要休了你。反正我有银子了,这么多银子,去穷山沟里买个黄花大闺女都行,到时候我想咋样就咋样,我想生几个就生几,再不用看你脸色了。”
姚进源说完这些,竟是拨腿也跑了。
方氏看了眼扶着墙壁脸色惨白的儿子,急声道,“你,你等娘,娘先去把银子追回来,然后带你去看大夫。姚进源,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站住,银子是我的!”
虎娃原本之前就饿了三天,体质弱,昨晚上喝了碗面糊,今天早上勉强吃了半碗面条,在县衙里折腾了好半天,现在这一急怒攻心,哪里还支撑得住,咕咚一声,就整个人昏倒在地上了。
待虎娃醒来时,已经彻底黑了,眼前晃动着喜儿焦虑的眼神,“弟,弟,你终醒了,你吓死姐了。”
虎娃扭过头看了一眼床头的油灯,干裂的唇角张开,嗓音有些发沙的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候张悦推门进来,满脸凝霜,“我说姚文明,你什么意思,刚和我签了十年工契,现在就想一死百了啊,你是想让我的心血打水漂吗?”
喜儿急了,“东家,我弟已经这样了,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点的话吗?我们死了对你也没啥好处。”
“哟,威胁起我来了,出息了你?赶情你们不是来还债的,是来当少爷小姐的,我还得挑着话儿说,防止伤了你们的玻璃心啊?”
虎娃脸色苍白如纸,想要爬起来,却是怎么也动不了,只得哀求的看向张悦娘,“婶子,你放心,我死不了,我一定会快点好起来干活的。”
喜儿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虎娃,她原以为虎娃和自己一样,对方氏心灰意冷,肯定会一撅不振,至少也要萎虀好几天,没想到才一醒就想通了。
她突然有些心里不是滋味的看了一眼张悦,却正好被张悦捕捉到了,张悦便回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你也是一样,我这可不是善堂,你也不是来当小姐的,虎娃,我给你三天时间恢复体力,三天后,给我老实干活,如果想偷懒耍滑,看我怎么修理你们。至于你,我给你三天时间,必须立即给我熟悉一品香的工作流程,三天后我要考核你,如果不及格,你们就会知道什么叫雷霆之怒了,我可不是好相与的。”说罢她满脸酷酷的走了。
喜儿抿着嘴,满眼是晶莹泪光,走到炕边,握着虎娃的手,“弟弟,以后就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虎娃点点头,歇了好大一会儿说道,“姐姐,你别恨婶婶,她都是为了我们好,我知道。”
喜儿更不可思议了,竟是探手在虎娃头上摸了下,“弟弟,你不是发烧发糊涂了吧,这女人讲话如此不客气,你竟还为她开脱?”
“姐姐,也许你现在不懂,但是以后你会明白的,婶婶都是为了我们好。”
“你真的是被娘说中了,娘说你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我承认她是收留了我们,给了我们饭吃,但是我们要替她做十年工呀,就算抵不上一千俩银子,但也不少了,而且我们正在事儿头上,她讲话又那样难听,我实在是看不出她有多好来。”
虎娃不想再和姐姐争辩,慢慢闭上眼睛,休息。
悦娘婶婶的良苦用心,他都知道,他会振作起来的。
悦娘婶婶是怕他因为方氏而绝望,一撅不振,才故意这样说的,他都懂,他不是傻子,谁是真的对他好,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梨童和张悦娘就站在门口,将这姐弟俩的话听一清二楚,本来那破门就不隔音。
梨童将张悦娘拉到前堂,亲昵的摇晃着张悦的胳膊道,“你输了吧,我就说虎娃表哥那么聪明,肯定能理解你的苦心,只是喜儿姐姐才来,不知道悦娘有多好,等她处久了,她就会懂的。”
张悦的心里略有安慰,用手指点了点梨童的额头道,“你可不许给我透露半句,知道吧?如果这个喜儿是个不中用的,我是肯定不会手软的,我可不想给自己身边埋个定时炸弹。”
梨童好奇的问,“炸弹是什么?”
“呃,就是会爆炸的坏蛋。”张悦随口敷衍道,梨童却是仔细研究起来,他还从来没听说过会爆炸的坏蛋呢,只听说过会害人的坏蛋。
因为虎娃在后面炕上歇息,李严氏便搬到前面来了,此刻李衡正拉了她的手,听她说话,又把何家庄的事说给她听,两个人说的兴趣满满的。
前堂虽然没有炕,但是加了好几个火炉,也一样温暖如春,不过张悦当然不会犯错,肯定是给留了通风口的。
虎娃正是从何家村赶回来的李衡救回来的。
田大夫正好过来给李严氏的眼睛换药,顺便替虎娃看了看,并无大妨碍,只是忧心过度加上饿久了才导致晕倒的。
明天就是李严氏正式见光明的日子,这样重大的时间,李衡怎么能不回来呢?
现在店里又多了喜儿和虎娃,张悦寻思着得找个工匠来,在井口旁边的前院再搭两间。
唉,人越来越多,可惜这李梅花到今天都没动静,如果现在把祖宅的地契送来多好呀,就不用担心没地方睡觉了。
一夜虽然拥挤,但各自有心思,睡的极不安稳。
今天是李严氏眼睛复明的日子,一大清早柳平潮就亲自过来了,还提了大包小包的,说是庆贺。
接着周连勇,肖老板等人都过来了,到了吃中饭的时候,连陆自在和周师爷都来了,这可把张悦给惊到了。
田大夫来拆纱布的时候,也惊到了,他心里暗自想着,这张悦娘的人脉还挺开的,没想到有这么多人给面子。
甚至于后面赶来的那些乡亲们,董正义家的,王家的,一看见县令大人坐里面,都不敢进店,只在外面站着,伸长了脖子打探。
当一层一层的纱布拆开,张悦不由握紧了姚红姑的手,姚红姑的脸抽了抽,是因为张悦太紧张,不由加大了力度,她老实,也不敢喊出来,生怕影响了大夫拆纱布,只能咬牙忍着。
三年前李恒之失踪,李严氏日夜啼哭,半年后眼睛便看不见东西了,整整两年半,她都过着瞎子般的生活,今天真的能看见东西吗?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先是一片模糊的光亮,然后那些轮廓渐渐清楚起来,先是自己媳妇急切的眼神,然后到梨童雀跃的看着她,然后是儿子的好朋友周连勇,铁匠铺的肖老板,姚红姑……
还有一个半大小子和一个少女,不认识脸,不过转念一想,应该是喜儿和虎娃。
坐在桌子旁边的两个人,穿的比较体面,应该是柳掌柜和陆大人,至于具体谁是谁,还不清楚。
最后她的视线挪到了一个半跪在自己则边的青年人身上,他脸上戴着一块面具,不过面具后面的眼神是那样急切真诚,还带着一丝焦灼。
她伸出手去,轻轻揭开面具,却只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还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她眼里的泪滚出来,“你就是衡儿吧?别跪着,快起来!”
李衡十分开心,但于开心中又有一丝忐忑,“干娘,看来你眼睛是真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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