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贾母见她认了错,这才叹口气道:“罢了,既然知错,你就还是个好孩子,也不枉我这些年对你的疼爱!你虽然不该占了潇湘馆,可毕竟巧丫头已经搬进去了,你就让她在里边住段时间。等得着林丫头进京的消息后,再让她搬出来也不迟。”
凤姐听了,忙哭着磕头谢恩,老老实实地到一边伺候去了。
经过了刚才这一闹,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再惹怒了贾母,翻出些个旧账来自讨没趣。
王夫人见众人都不言语,贾母又在气头上,忙出来绕开话题道:“老太太,今儿大家来得齐全,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吧,我前几日跟您说的话,您可还记得?”
贾母听了,一脸疑惑道:“什么话?”
王夫人知道贾母年老健忘,便暗中朝宝玉和宝钗两个努了努嘴。贾母一见,忙双手一拍笑道:“哎哟,你瞧我这记性,真是老喽,竟把正事给忘了!”说着,便转向宝钗,笑道,“宝丫头,这些日子宝玉有没有欺负你?”
宝钗不解何意,忙看了一眼宝玉,宝玉也一脸疑惑。宝钗便笑道:“老太太,这些日子宝二爷一直待我很好,我们都没有吵架拌嘴。”
贾母听了,高兴道:“这样好,这样好,只要你们小夫妻和睦,我就不愁抱不上曾孙子了。”
宝钗一听,原来贾母是这个意思,当下飞红了脸,低垂着头,将身子拧到了一边。众人一见她害羞成这样,都哄笑起来。李纨忙走过来,拉了宝钗的手,笑道:“你看,老太太都着急了,你们还不努努力?”
宝钗急得推了她一下,嗔道:“好嫂子,人家都取笑我们,偏你也来起哄,我不理你了!”说着,便起身要走。旁边宝玉早听得冷了脸,没等宝钗起身,他先抬起屁股闪人了,临走只说了一句:“我胸闷,出去透透气!”直把王夫人给气得直冲他的背影瞪眼,但碍于贾母在场,不便发作。
宝玉自打贾母处出来后,径直往园子里去了。怡红院他是不想回了,只得带着两个小丫头在园子里瞎逛,谁知逛来逛去,竟又逛到了潇湘馆门前。
后面的两个小丫头一见,忙拦住道:“二爷,太太有吩咐,不让二爷去潇湘馆,咱们回吧。”
宝玉一听说是“太太有吩咐”,便忽然想起方才王夫人那张狰狞的脸,遂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些人,成天价就知道太太吩咐这,太太吩咐那,你们到底是谁的丫头?你们要是这么听太太的,干脆去服侍太太去好了,在我这里碍什么眼?”说罢,便往回轰这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忙吓得往回跑了几步,宝玉又瞪了她们一眼,这才转身往潇湘馆走去。两个小丫头也不再敢阻拦,只得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宝玉一进潇湘馆,就有小丫头回了巧姐。巧姐忙带着小红迎到门外,笑道:“宝叔叔,你来得正巧,我正有话要对宝叔叔讲呢!”
宝玉听了,忙问:“什么话?”
巧姐笑道:“你别急,跟我进来说!”说着就要把宝玉往上房里让。旁边的小红忙冲巧姐使眼色,可巧姐没当回事,仍把宝玉让进了屋里坐下。小红无奈,只得给宝玉上了茶,忐忑不安地立在旁边。
宝玉一边喝茶,一边问巧姐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同我讲?这么神神秘秘的!”
巧姐毕竟是个孩子,只当宝玉是个亲近的人,便一脸天真地笑道:“也没什么要紧的话,就是前儿我搬进来时,妈嘱咐了我几句话,说是太太吩咐的,以后若是宝叔叔来了,不能在这里久留你,你若是不听,就让我派丫头去请太太。宝叔叔,你到底跟潇湘馆有什么仇,太太为什么不让你来潇湘馆?”
宝玉闻听,直要气炸了肺。如果说刚才他还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这一下,他就可以完全断定了。原来凤姐果然没撒谎,她的确是受了太太的命令,让巧姐搬进来的。可恨太太居然还在老太太跟前说是凤姐自己的主意,这不是陷害吗?
想到此,宝玉便忙沉下脸,低声嘱咐道:“巧姐,方才这番话我只当没听见,你也别再对别人说了,要不然,让太太听见,你可是要挨板子的。不但如此,连你妈也要跟着挨板子,明白了吗?”
“啊?太太为什么要打我们娘俩?”巧姐吓得小脸顿时煞白,忙追问着。
宝玉叹口气道:“你现在还小,不懂得里边的复杂。等你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说罢,便站起身道,“既然太太不愿让我来潇湘馆,我以后少来就是了。你也要小心,没事别在太太跟前乱说话,我走了!”说着话,就要往外走。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见凤姐带着平儿丰儿走了进来,宝玉忙又撤身回来了。
巧姐正诧异间,也看到凤姐进来,忙迎过去,委屈道:“妈,您可来了,宝叔叔刚来就要走,我还有许多话没弄明白呢!”
凤姐一听宝玉在这里,唬得忙往里赶,一进门,便拉起宝玉道:“好二爷,你快赶紧家去吧,这里哪是你待的地方,若是让太太知道了,我和巧姐非得挨骂不可!”
宝玉忙起身道:“凤姐姐,你今儿受了委屈,我是特来瞧瞧你的。如今我都明白了,你也不必瞒我,我往后也会少来潇湘馆,免得巧姐跟着为难。”
凤姐听了,竟一时悲苦,忍不住滴下泪来。她忙一边拭泪一边道:“好了,知道了,你快去吧,免得叫人听见!”
宝玉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临出门时还不忘回身安慰道:“凤姐姐,你也别想太多了,毕竟太太年纪大了,一时糊涂做下过份的事,凤姐姐别往心里去。等日后我哄好了太太,自然会替凤姐姐说话的。”
凤姐见宝玉自个都一脑门子官司了,还如此记挂着别人,犹自又悔又恨自己当初在背后出的那些坏主意,当下忙拉住他的手,道:“宝兄弟,你的心我都知道了,也先谢过了。只是,我这心里也明白,自己先前作的孽太多,如今正要一件件地遭报应呢,这件事不过是小菜一碟,将来比这个更大的,怕还有的是呢!到那时,若我们娘儿俩保不住,求宝兄弟多多照应才是!”说罢,更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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