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百姓一听,皆拍手称快,又纷纷跪倒谢恩,水溶微笑着令人平身,众人才依依不舍地平身散去,水溶也返身令人停船靠岸投宿。
方才发生的一切,黛玉早在船舱里看了个清清楚楚,及听到那青年公子乃是宝玉时常挂在嘴边的北静王水溶时,着实吃了一惊。一时又想起北静王对贾府的照顾,原本对他的厌恶之情稍稍减弱了些。
虽说是女子不便出头,可对于救命恩人,黛玉也顾不得许多了,只等周全将船靠岸,料想北静王也即将出舱时,她便在紫娟的搀扶下,缓缓走至北静王的船边,对着船舱深深一拜,道:“民女林黛玉谢王爷救命之恩!”
黛玉这一拜,早已惊动了船舱内的水溶。依平日,他定是不忙不慌地出来相看,可今日却莫名的有些慌张。他先是不由地站起身,刚想出得舱去搀扶,后又想着这样未免失态,忙又坐下身来。正自犹豫不定时,一旁的侧妃慧心笑道:“王爷,要不要妾身出去领她过来?”
水溶忙道:“好!赶紧去吧,不要吓坏了她!”慧心笑着答应了,一旁的丫头打起舱帘,慧心扶着一个丫头出了舱门。
那黛玉方才施了礼,见里边的水溶迟迟没有要其“平身”的命令,只得保持着原姿势,尴尬地立在那里。正自忐忑间,忽见舱帘一挑,一个华丽的贵妇由两个丫头搀扶着出得舱来。黛玉一愣,但又接着释然了,既然北静王爷在舱内,那这出来的必是王爷的某个妃子或侍妾了。
正自想着,慧心已来到其身旁,满面含笑着伸手搀她起来,道:“姑娘,快快请起吧!我是王爷的侧妃,王爷命我前来相迎姑娘,还请姑娘到舱内一叙。”
“这……黛玉不敢叨扰王爷和夫人,只想在此谢恩。”黛玉忙推辞道。按道理,能有机会接近北静王,在旁人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而黛玉的心思却恰恰相反,她认为,王权之下,必以强凌弱,何况她还是个一无所有的弱女子,不想高攀亲近,更不愿结交这些人,所以倒不如不亲近的好。
黛玉的心思慧心自然不知,还只当她是客气,便笑道:“你放心吧,王爷待人一向和善,更何况姑娘此番是受惊者,王爷只会好言安慰,不会为难你的,快随我来吧,免得王爷等急了。”言罢,不由分说,拉了黛玉的手便往舱内而去。黛玉无奈,只得听她摆布,只盼这次会面不要惹什么事非才好。
舱内,水溶也同样忐忑不安,忐忑的是,方才对黛玉无礼,怕她依然纠结在心,自己也觉惭愧,怕这次会面会尴尬至极;但转念又一想,毕竟自己搭救过她一次,她又亲自立于岸边答谢,想必已抛却方才的不快,转而对自己感恩戴德了。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正自忐忑间,只见舱帘一挑,慧心拉着黛玉的手缓缓进得舱来。水溶忙起身相迎,口中却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只怯怯看着黛玉微笑。黛玉低垂着眼眉,看见水溶朝自己走来,忙俯身下拜,轻启朱唇道:“民女林黛玉见过王爷!”
水溶这才忙道:“姑娘快快请起!”说完,又对手下吩咐道,“看坐!”一个小丫头忙搬过一个梅花式洋漆小几放至宾客的位置。黛玉先是不敢坐,后水溶与慧心各自坐下,又几次相让,才坐于几角上。
这时,水溶才得以正面近距离地打量黛玉的形容。只见她颔首凝眉,睫毛低垂,娇羞如粉面桃花,妩媚如四月新柳,挽着精致的飞燕髻,戴着白蓝相间的珠钗,一身水蓝色锦缎衣裙,越发衬得她清雅脱俗,气质如兰。
水溶端详罢,心中越发喜爱。又回头看侧妃慧心,觉得终是华贵在外,灵气不足,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便默默无语,独自思量起来。
慧心见水溶只是一个劲儿打量黛玉,最后竟低头不语,唯恐失了王家礼数,让黛玉笑话,这才替水溶问道:“林姑娘,方才受惊了吧?唉,都是些市井无赖泼皮,王爷已派人捉了他们,等靠了岸,定也要尽快捉了他们的头头儿,一并发落,请姑娘尽管放宽心赶路就是。”
黛玉再次谢道:“方才一事实在多亏王爷及时出手相助,黛玉感激不尽,日后若有机会报答,定当万死不辞!”
慧心笑道:“姑娘太客气了,为民除害造福百姓,这是王爷的份内之事!”黛玉听罢,只微微点头,便不再言语。
慧心见水溶仍是低头不语,唯恐冷了场子,只得又问:“敢问姑娘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呢?”
黛玉道:“从京都来,要往苏州去。”
“哦?原来姑娘是从京都来啊,想必与我们启程的日子差不了几天。只是,我见姑娘这船上,只带了几个老家人,怕是护送不周,不知姑娘为何要冒险长途跋涉往苏州去?”
黛玉听问,立即红了眼圈儿,半晌才强忍悲痛道:“黛玉父母俱已相继亡故,因无依无靠,这些年便寄住在京都的外祖母家。苏州乃是黛玉的故乡,因近日黛玉思乡心切,故冒险前往。”
黛玉这一番表白,让水溶和慧心听了,顿起怜悯之心。水溶也已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忙道:“想不到姑娘如此之命苦,可怜可叹。只不知姑娘在京都的外祖母家是为官还是经商亦或务农?水溶知晓后,也许会有个照应。”
黛玉用帕子拭了拭泪道:“黛玉的外祖母家在京都荣国府,大舅舅贾赦袭一等将军之职,二舅舅贾政时任工部员外郎,黛玉的外祖母即是大舅舅和二舅舅的母亲史太君。”
“啊……原来是他家!”水溶和慧心听后,皆大吃一惊,而后又喜形于色。水溶更是按捺不住喜悦,起身笑道:“怪不得姑娘形容如仙殊,气质如郁兰,却原来是贾府史太君的外孙女儿,想来有她那样的外祖母,培养出你这么个天姿绝世的外孙女儿,也是应当的了。”
水溶本是真情流露,一旁的慧心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其实这也难怪,慧心一向是水溶最宠爱的妃子,今日猛听他当着众人的面不遗余力地夸奖一个女子,换作是谁,心里都会打翻醋瓶。好在,慧心还算识大体,只心里不快,表面却没表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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