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罢,心中虽然很不情愿,也只得先答应道:“宝玉答应太太,从此后不再去林妹妹那儿串门,这下太太可放心了?”王夫人这才点点头,又命人把袭人叫进来。
袭人站在外面,也侧耳听了个大概,心中早已有了数。今见王夫人叫,忙毕恭毕敬地进来,给王夫人和凤姐请了安。王夫人先是训斥道:“我先前觉得你办事周到,细致,才放心把宝玉交给你。如今宝玉不听话,在园子里到处乱转,你怎么就不拦着?还跟他一起乱转,这怎么能让我再放心得下?”
袭人吓得忙跪下解释道:“太太,奴婢错了!今儿早上的事,奴婢也是劝了几次,无奈宝二爷说分别了这些日子,才回来,不去林姑娘处瞧瞧,怕林姑娘恼,就去了。原就说好了从今往后就去这一次,往后不再去的,请太太明查!”
王夫人见她说得恳切,又兼知道宝玉那不肯听劝的性子,便放下心来,说道:“既是这样,这次就暂且放过你一回。只是你须得记住,以后要多劝宝玉读书,不要怂恿他到处乱转,知道了吗?若是让我再听到他到处乱转的风声,你就别在这园子里混了!”袭人忙答应个“是”。
一切安排妥当后,王夫人又把宝玉叫到身边,细细嘱咐了一通,便让他和袭人去了。
宝玉和袭人刚迈出王夫人的院落,宝玉便忍不住回头质问袭人道:“我今儿早上去瞧林妹妹这事儿,到底是哪个混帐婆子在太太跟前乱嚼的舌头根子?”
袭人苦着脸摇头道:“这事儿我怎么知道?我也是揪着心呢,巴不得太太不知道!”
宝玉想了想,冷笑一声道:“我猜出来了,定是蘅芜苑那两个糟糠婆子乱嚼的,要不然,姨娘和宝姐姐又怎么会知道的?可也奇了,这些话有什么大不了,偏偏要传到太太这里来,难道我连去看看林妹妹的权利都没有了?再说了,我去林妹妹那里,关那些人什么事?真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罢,转身气哼哼地往前走,一面走一边还咕嘟道:“说到底,还是怪那两个婆子,哼,我原来就说过,这女人一旦配了汉子,就变得和那些须眉浊物一样冷酷无情,爱搬弄事非了。真真气死我了!看我哪天碰到这两个老东西,非赏她们几个嘴巴子不可!”
袭人听了,忙劝道:“我的二爷,您就省省心吧,这如今不过是去了趟林姑娘处,太太就如此大动干戈,你若哪天再为林姑娘打了人,太太还不得立即赶你出了这园子?到时,你连林姑娘的影儿都摸不着看了!”
宝玉闻听,气得一跺脚,终究无可奈何,只得带着袭人往回走。袭人跟在他身后,一行走一行劝,及来到怡红院门口时,宝玉忽然立住脚,对袭人道:“你先回去吧,我心里闷得慌,要出去转转。”说着话,就抬腿往前走。
袭人忙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哀求道:“我的好爷,太太刚刚吩咐过不让你在园子里乱转,你怎么转眼就忘了呢!这要让太太的人再瞧见,我还活不活了?”
宝玉气得一边挣扎,一边道:“我答应你,不去潇湘馆还不行吗?唉呀,你放手!我刚才生了一肚子闷气,怕闷在心里得了病,想到那边的小山头上吹吹风,让心里敞亮些。难道这样还不行吗?”
袭人仍旧死死拉着他不放,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只一个劲儿地哀求。宝玉无奈,只得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着我,我保证不去潇湘馆!”
袭人知道他的心思,怕一时放他出去,眼不见他就跑去了潇湘馆,若那样,她不但无法给王夫人交代,就连薛姨妈、宝钗那儿,她也尽数得罪了。所以,她是死都不肯放他去的。
这时,怡红院内的众丫头,听着院门口的吵闹,纷纷跑了出来。晴雯先出来,听他两人的对话,早已明白大半,冷笑道:“二爷好歹也是个爷们家,若不让他在园里活动,这跟关禁闭有什么两样?还不得把人活活给闷死!”秋纹横了晴雯一眼,不满道:“这是太太的吩咐,袭人姐姐不拦着,怎么跟太太交代?你不帮衬着拦着,还在这里唱反调,哼!”麝月见此情景,只得过来圆场道:“好了,都不要吵了,依我说,二爷还是先回屋歇一会,喝碗茶,冷静一下再说。如若不然,咱们在这院门口大吵大闹的,定会惊动太太,说不定还能惊动老太太,到时若问起来,咱们这些人,谁都脱不了干系!”袭人听了,忙哭着再次哀求宝玉回去。
宝玉见此情景,狠跺一下脚道:“罢!罢!我跟你们回去还不行吗?但我告诉你们,林妹妹若因为这事恼我,或为了什么所谓的流言再气病了,我拿你们是问!”说罢,“唉!”了一声,率先大踏步进了怡红院。诸丫头们这才松了口气,都相继跟着进了院子,关上了院门。
再说薛家。先前打发去王夫人处传话的婆子很快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她来到薛姨妈跟前,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姨太太、宝姑娘,奴才刚才去了太太处把话传了,太太就让奴才把这个东西交给宝姑娘,说这是宫里元妃娘娘赏的稀奇玩意儿,让姑娘拿着玩!另外还说,宝二爷才打外面回来,到各姐妹处转转也是应该的,只是没有分出轻重,太太说她自会教训宝二爷。还让转告姨太太,说宝二爷打小让老太太娇纵惯了,一时处事不当,让姨太太不要放在心上,她得了空儿就来瞧姨太太。”
薛姨妈听了,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那婆子将锦盒放到桌上,转身去了。
薛姨妈笑着对宝钗道:“女儿,你姨娘这些话儿也在理儿,咱们也不能太计较这些,毕竟宝玉的为人咱们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以后等过了门子,须得你亲自规劝规劝才好。”宝钗听了,只得点头。
薛姨妈又打开那锦盒,拿出那几样玉如意,仔细看了,笑道:“这几个小玩意儿,倒是挺稀奇,毕竟是宫里赏赐的东西,果然质地、颜色都比一般人家的要好很多!”说罢,便拿给宝钗看。宝钗笑着接了,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一回,也赞了一回,薛姨妈便命小丫头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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