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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恶有恶报

  “晚些起程?”站在门前,看着几个小妾被拖了下去,何夫人的脸色渐渐缓和了几分。

  转过头来,看着顾思晓,她淡淡道:“这里连住的地方都要没了,还怎么能呆下去呢?!”

  笑了下,她又冷笑,“当初他初任县丞时,就是我一人陪他赴任的,等到他做知府了,身边美妾成群,哪还会记得当初是谁和他共患难呢!现在可好,一落难,到底还是只有我一个陪在他身边的!”

  掩着嘴,何夫人自己都可能没意识到她的笑容有些扭曲。

  “何安石,到头来,你也只不过是一场空,除了我这个糟糠之妻,什么都不剩……”

  恐怕是到最后,连命都剩不下了。

  不好说得更直白,顾思晓又劝了几句,也只能悻悻离开。

  回了薛家,想了很久,她到底还是亲自画了一幅赏春图。

  画的,正是与何月初见,她穿着的那套黄衫。

  眉目宛然,眼波清澈,笑容灿烂,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女。

  何知府一家离开济南时,顾思晓还是去送了。

  除了给何月的画之外,还备了些吃食。

  何月收到画,一直在笑,何夫人也亲自下车来道谢,说话说得极是客气。

  而另一辆牛车上,曾经的知府大人,如今的平民何安石盘膝而坐,一袭发皱的襴衫,怎么看,都显得邋遢。

  面如死灰,眼底无光,曾经的意气风发,如今都成了过眼云烟。

  大概,就连旁边人在说什么,他都没有听吧?!

  冷冷地注视着何安石,顾思晓真的很想上前问问他:“如今落到这步田地,可曾后悔当初做那伤天害理的事!”

  可惜,她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到底不能上前去问。

  就算她问了,大概何安石也不会后悔吧?荣华富贵之前,什么道义什么正义都是虚的。

  依依相别,终还是要离别,何月哭哭啼啼地上了车,还一直在挥手。

  何夫人施了一礼,正要转身,却忽然有人快马飞奔而来。

  跳下马,疾奔而至,却是把一只匣子递在何夫人手上。

  打开朱匣,匣中放着几本“话本”,又有唱词,除了这几本之外,就再无其他,没有拜贴,甚至送东西的人连东西是谁送的都没有说上一声就走了。

  可是,看到这些东西,顾思晓立刻就知是谁送的了。

  何夫人垂下眼帘,表情阴郁,过了许久,才勾起一抹微笑。

  显然,她也是知道这礼物是谁送的。

  送走何家上下,济南就一直在下雨。

  一连数日,暴雨倾盆,天阴得像是一直是黑天。

  何安石在平安县郊外遇到匪徒,遇害葬命的消息,就是在大雨天传来的。

  早就已经料到的事了,可是乍一听,还是觉得心中郁郁。

  郑轩果然把事情做得绝,为了杀人灭口,竟是连一天都不多等。人还没完全走出济南府呢,就这么死了。

  “这世上的匪徒真是嚣张,不管是什么官,只要卸任的,就都是要劫一劫,杀一杀的……”

  这样的借口,何其有用?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必须得死,前面路上就一定有“劫匪”。

  知道顾思晓想到了当年死去的李将军,苏景春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把顾思晓拥进了怀里。

  把头倚在他的怀中,顾思晓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笑道:“苏公子,你就不怕被人看到你这副样子,再不把你当成正人君子了吗?”

  “谁说我是正人君子了?”苏景春一笑,淡淡道:“我若真是正人君子,还能被你这只狐狸精勾到手?!”

  顾思晓面上一热,直起身,娇嗔地推了他一下。

  这说的是最近的谣言,都说薛家的私生女是个狐狸精,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勾到了苏家的公子。

  这种谣言,一开始顾思晓觉得是郑轩让人散布的,但时间长了,郑轩也走了,这消息还是没有散去,反倒越传越烈。

  薛婉华还要报官好好查一查,顾思晓却是拦了下来。

  除了郑轩,会传这种谣言的,也只有薛婉盈和李重阳夫妇了。

  如果报官查出来,只会让薛家成了济南府的笑话。

  只是这话,却不能和薛婉华明说。薛婉华为人精明,可是对于薛婉盈却是从没有怀疑过。哪怕这个妹妹做得再过份,她也只当是薛婉盈又在耍小性子。

  总是说“你三姐姐就是脾气坏些,人不坏的。”

  也因为这,哪怕顾思晓已经猜到真相,却仍没有告诉薛婉华。

  只是背着人找到薛婉盈,“我不知道那些话是三姐姐找人放出去的,还是三姐夫。但不管是哪个,都收手吧!”

  “你也怕丑?!”薛婉盈冷笑着,睨着顾思晓,颇有几分得意,“现在知道来求我了!”

  “我不是求你,而是想告诉你那些谣言最终伤害的不是我,而是薛家。”

  顾思晓很是平静,“就像奶奶说的,你是薛家的人,最先想到的就该是薛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时意气,就破坏薛家的家声。”

  盯着薛婉盈,顾思晓平声道:“你自己想清楚了,这件事,你做得对不对。”

  说完这话,顾思晓转身就走,走出门还听到薛婉盈气急败坏地吼着:“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顾画儿,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回头,顾思晓迎面碰见李重阳,也只作没有看到。

  倒是李重阳突然叫住她,“小妹,你三姐脾气不好,性子急,你也知道她肚里怀着薛家的骨肉,就不要总是来气她了!”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还真是高。

  顾思晓抬眼看他,笑盈盈地道:“姐夫,我看三姐的身子好得很,就是我们姐妹吵几句也不过把她气得如何。倒是你,可莫要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那才真是要气坏了三姐姐的。啊,还有啊,我忘了说,昨个儿,小玉被开了呢!”

  李重阳面色未变,甚至连个声都没出,只是看着顾思晓,温言道:“我一直不知道小妹为什么要讨厌我,其实你如今也定了亲,马上就要出嫁了,薛家的家业也轮不到你继承,你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失笑出声,顾思晓看着李重阳,淡淡道:“从来我就没争过,是姐夫你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你自己想争想斗,就总是把别人先想成敌人,防着别人来争斗。要我说,你何必呢!薛家的家业我自然是不会继承,你这个上门女婿,也是不可能继承的,又何必非要为那些不着边的妄想而费尽心机呢?!”

  “妄想!”李重阳笑笑,“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有妄想。我只是想帮忙让薛家变得更好,我这个人一向都是知恩图报的。”

  这种话,谁会信呢?!

  要是他真的不是想占薛家的产业,又怎么会暗中勾搭小玉,让小玉成了他的眼线呢?

  把李重阳的话当成耳边风,听过就算。

  顾思晓把心思放在快要开的铺子上。已经入了秋,扇行的旺节已经过去了。

  而且,新铺子,也没有什么老客户,生意惨淡是必然。

  好在顾思晓在薛家的金楼里学到的那些手艺是一点没丢下。

  铺子一开张,除了少数的精品扇子外,推出的是各种小巧美观又精致的首饰。

  只是,她的首饰,卖的不是金银,而是各种玉石、玛瑙、宝石、珊瑚什么的。

  这些东西,一般来说,只是嵌镶在金银首饰上的点缀,少有专门用这些材质做首饰的。

  可顾思晓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店中首饰所用的材质和薛家全然不同。

  除了各种宝石外,又有各种雕工精美的木钗,竹钗。

  最不同的,就是她店里的东西,都是仅此一件的。

  不到半个月,这间名为“雅致”的铺子,已经成了济南府里闺秀里嘴上常提的知名铺子。

  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就有了这样的说法,说戴金戴银那是俗气,只有“雅致”独一无二的首饰,才是最雅的。

  年轻姑娘家,喜欢雅致秀美饰物的多得是,“雅致”成了少女们的心头爱,那是一点都不稀奇。

  其实,这里头林墨娘的功劳却是最大的。

  早前,林墨娘在济南闺阁之中就有雅名,现在又即将嫁入京中侯府,自然更有号召力。

  连林墨娘都推崇喜爱的,自然也就是好的。

  因为这个,顾思晓曾特意到林府拜谢。

  林墨娘只笑她“太过见外”。

  “且不说咱们是闺中好姐妹,就是苏公子与世子,那也是至交好友,而且,不远不近还带着姻亲。你又和我客气什么呢?!”

  对着顾思晓,林墨娘仍是那样温和亲切,可是顾思晓却隐约感觉出来还是有些什么不同了。

  从前的亲切,是真的相知相惜,不掺杂别的。可是现在,林墨娘却已经开始在为嫁入侯府做准备。

  对她示好,有一大半,是因为她觉得郑轩和苏景春交好,所以才要拉拢她。

  这个,真是天大的误会。可是顾思晓自然不会提醒林墨娘这个误会,不只没有点醒,反倒更借着这个机会和林墨娘更亲近。

  她也劝过了,可是林墨娘是真的一心把郑轩看成好人,只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她又能做什么呢?

  总不能和林墨娘说实话,如果说了实话,怕林墨娘不会悬崖勒马,只会把她当成疯子,甚至还和郑轩说起这事。

  无可奈何,她不是神仙,救不了谁。就像何月,她也曾想过救她和何夫人的,可是到底还是救不了。

  当日何安石遇难,何月惊慌之下跌断了一条腿,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却跛了足。

  何夫人发卖小妾,打发仆人,卖了在济南所有能卖的东西,才换得的盘缠还有珠宝首饰,也被抢走了大半。

  伤心欲绝之下,带着何月回了安徽老家。千里迢迢,也不知她们现在走到哪里了,是不是过得还好。

  但可想可知,罪官妻女,哪怕是回乡,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风光。

  而何月,跛了一只脚,又担了罪臣之女的名声,日后婚姻会如何,更是不得而知。

  有时候想起这些,顾思晓也觉得很是感慨。

  该来的总是会来,谁也救不了谁。就像现在她劝不了林墨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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