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的牢房都是设在地下，地面上，一般都是不设牢房的，这是为了安全，以防有人越狱，但这次情况又有些不同。

　　封平成却是不怕郑轩逃掉，而是怕他逃不掉。反正，本来就是要放他走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迈进天牢的大门时，林墨娘脚都是软的。

　　虽然带了遮，可是她仍然觉得那些狱卒的目光狠狠地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带着恶意，就好像已经知道她来到这座天牢，只是为了和男人生个孩子。

　　有种屈辱的感觉，任林墨娘从小受到三从四德的教育，可是此刻也不禁生出怨念。

　　明明他根本就不喜欢她，娶了她之后，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为什么她还要这么贱，自己送上门来？

　　就为了让郑家有个孩子？！关她什么事呢？郑轩一死，她一个清白女儿家，本可以改嫁他人。

　　要孩子，建昌侯自己去生好了。

　　郑轩做出这种事，还要让她为他守节吗？！

　　心里这样怨恨着，可是不知为什么，建昌侯派人送她来天牢时，她居然连半个“不”字都没有说。

　　合上门，林墨娘把头抵在门上，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

　　“墨娘，是你吗？”

　　听到声音，林墨娘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

　　这是一间很简陋的房子，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之外，再无其他。

　　可能世子这一辈子都没有住过这样的房子吧？

　　不知怎么的，看到郑轩，她第一句就是“委屈你了……”

　　郑轩挑眉，笑了笑。心道林墨娘还没有看到真正的天牢是什么样子。

　　如果和地底下那间牢房相比，这间破屋简直就是极乐世界了。

　　吸了吸鼻子，反手抹去流下的鼻水，郑轩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这些狱卒太可恶，怎么都不肯帮我买五石散或是福寿膏过来，要不然，我的精神还会好些。”

　　林墨娘闻言，不禁细看郑轩。

　　果然，他的精神不是很好。也不过数日未见，郑轩整个人就好像瘦了一圈。

　　人也不精神，打着哈欠，流着眼泪，就好像十几天都没有睡醒似的。

　　“真是难受，这种滋味你不知道……”

　　这个时候，是没有毒瘾发作，郑轩还能好好说话。

　　被关在天牢里好几天，一点药都摸不着，瘾头发作时，真的感觉生不如死。

　　不用人来严刑拷打他，他都想要招供了。那个时候，只要苏景春拿一点福寿膏过来，他就会立刻招供。

　　可是该死的，苏景春居然不再来问他，似乎真的不想从他这里得到供词了是的。

　　看着郑轩，林墨娘从袖袋里取出一只小盒，放在了郑轩手里。

　　郑轩拿起，打开一看，立刻眉开眼笑。

　　里头是一小块福寿膏，虽然没有工具，可是光是这么闻着，郑轩都觉得心醉了。

　　用舌头舔，用牙啃，他啃下一小块，就那么生吞了下去。

　　咽得太急，以至于呛到，郑轩一个劲地猛咳，还好林墨娘忙从桌上壶里倒了杯茶。

　　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郑轩忽然就笑了，“爹花了多少银子？”

　　“一万两，”林墨娘老老实实地说了她听到的数目，说完后又道：“这钱他们拿得实在是太容易了，也不知道给你换个好点的地方住。”

　　闻言大笑，郑轩看着林墨娘，笑道：“我家娘子真是天真，你真以为天牢就是这样？如果是这样，还会有那么多人怕被抓下天牢吗？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搬到这里，已经如上极乐世界——还有这福寿膏……”

　　看着合上眼，露出享受表情的郑轩，林墨娘低下头，就着茶杯呷了一口，立刻就皱起了眉。

　　转开身，把杯子放在桌上，林墨娘走来走去，绞着手，不安至极。

　　到底，她还是走回到郑轩身边，“官人，父亲大人送我进来，是想，让我同你生个孩子……”

　　一句话说完，她先是脸红，但还未说完话，就又脸色白了下去。

　　咬着唇，她低声道：“父亲大人问我有没有好消息，我逼不得已，才说出我们至今还未同房的事。说来，也是我的错，应该再温柔些，再会来事儿些，讨得官人的欢心才是。”

　　垂下头，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我知道，官人是不喜欢我的。”

　　“谁说我不喜欢你？”郑轩睁开眼，看着林墨娘，温柔地笑了笑，“娘子，我很喜欢你。”

　　“真的喜欢我？”林墨娘转过头去，低泣道：“如果官人真的喜欢我，就不会一直都不与我同房了。”

　　“不是你的错，”郑轩低声道：“十五那天，你也在宫中，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目光忽闪，他的表情很是古怪，“那个王美人，死得很惨……”

　　下意识地想要掩住郑轩的嘴，只是才伸出手，林墨娘又有些怯，“官人，不要再说了，皇帝没说是你杀了那个王美人。”

　　“就是我杀的！”郑轩沉声道：“看着我，墨娘，你是我娘子，我本不想瞒着你，可是我不想吓到你，所以才一直瞒着你，甚至都不和你同房。”

　　隐约有了些感觉，林墨娘转过头去，就是不听郑轩说下去。

　　郑轩却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母亲死得早，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是她偷人，被我爹发现活活打死的……”

　　任是林墨娘再想，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掩住嘴，她强压下到嘴边的尖叫，只是定定地看着郑轩。

　　郑轩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道：“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女人都是那么贱。等到我十五岁时，府里头的一个贱丫头，想要爬上我的床。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行——”

　　忽然间笑了笑，郑轩脸上浮现一种古怪的神情，“那个丫头的表情，我还记得。她想攀上高枝，做我的妾，却又觉得我不是个男人。那个时候，我很生气。一巴掌就把那个丫头扇下了床。她吓坏了，大声尖叫，可是我却很兴奋。她叫得越大声，我就打她打得越狠。然后，我突然间就行了……”

　　嘴角勾起，郑轩低笑，“她也算成功了啊！到底还是爬上了我的床，虽然过程有些曲折，结局有点出乎她的想象——那天晚上，我爹让管家把那个丫头拖出去丢在乱葬岗里喂狼。”

　　“死一个丫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郑轩转过头，看着已经吓到说不出话的林墨娘，淡淡道：“我很残忍，是个坏人，可能还是个疯子，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只有狠狠打女人时，我才行。她们反抗得越激烈，叫得越惨，我就越厉害……”

　　“她们？！”林墨娘颤声问了句，有种感觉，除了那些丫头，还有别人，不只是王美人。

　　“那个张娘子……”郑轩古怪地看着林墨娘，仿佛在透过她的脸看别人，“那个张娘子和你一样，都有才女之名。不过，我看到你，才觉得你和她一点都不像……”

　　“张娘子？！”

　　想起那年轰动大江南北的惨案，林墨娘的身子一直在发抖。

　　那件惨案，她听过，那时候还怕得要死，心想总算是抓到凶手了，要不然真是太可怕了。

　　嘴唇颤抖，她看着郑轩，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不停地在叫：“是他是他……”

　　原来那个可怕的、残忍的凶手，不是那个什么顾留白，而是她的丈夫，是她面前的这个男人。

　　郑轩突然伸手，在他碰到她的时候，林墨娘差点就要哭出来。

　　可是郑轩没有打她，而是轻轻抚着他的脸，就像他们刚见面时，那般温柔。

　　“你看你，这样天真，这样纯情，那样信任我，一见到我，就钟情于我，似乎什么都肯为我做——墨娘，你和那些女人一点都不一样，也和我娘不一样。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莫名的，林墨娘突然就停止了颤抖，她看着郑轩，看着他温柔的眼神，一颗心突然好似从冰天雪地里又回暖了过来。

　　“我喜欢你，想要好好珍惜你。我不想让那些脏事污了你的眼，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原来是那么坏的人——我希望在你心里，我是最好的！”

　　望着林墨娘，郑轩的眼神温柔似酒，让林墨娘有些微熏之意。

　　摸着她的脸，郑轩的眼角微微翘起，“回去吧！我不想伤到你。郑家要绝后，就让他绝后好了——如果这世上有个人我不想伤害，那就是你。”

　　心狂跳着，林墨娘定定地看着郑轩，只觉得胸口滚烫，有着什么说不清的东西，一下子就在她心底破土而出。

　　“你真的在意我？不想伤我？官人，你真的喜欢我？！”

　　她低声问着，热切地望着郑轩，之前的恐惧还有怨恨，突然间就一扫而空。

　　盯着郑轩的嘴，她想听到从他的嘴里，说出他喜欢她的话。

　　他喜欢她——她的官人喜欢她！而不是厌恶她……

　　“我自然是喜欢你，除了你，我还会喜欢谁呢？！”郑轩握着林墨娘的手，温言说着，又低声道：“墨娘，你记着，出去之后，想办法进东宫，求见我姐姐，就告诉她，是苏景春害我！睿王想要夺太子之位，所以他们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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