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夫人见忽绣态度诚恳,打从心里散发出的感激之意,心里也是莫名的高兴欣慰,虽然助人不求回报,但能得到受助之人的感激,也是件身心愉悦之事。尤其人家并没有以儿子的恩人自居,反而是实实大大地感激她的帮忙。
钟夫人对锦绣越发喜欢,当下还特意留了锦绣姐弟在钟府用饭。并还把已经行动自如的钟闵叫出来,与锦玉相互认识。
钟闵自小由钟阁老带在身边奚心教导,待人接物非常有章法,对于新冒出来的穷师弟并未有任何轻视之意,反而尽够了礼数,对锦玉客气而友好。
相处了不一会,锦玉也知道这钟闵是打从心里与自己为善,心头欢喜,渐渐放开手脚,轰去束缚之感,很快便与钟闵打成一片。
临走时,钟夫人还特意送了锦玉一台暂新的端砚,一只锦州产的狼豪毛笔,并一方水晶雕麒麟的镇纸,端观用暗纹红木包装,毛笔则是用细长的盒子装着,里头还附有一朱红绒布,镇纸也是精美异常,一看就知价值不菲。锦玉心头恐惶,原不敢要,但经不住钟夫人的坚持,只得收下。
回到药铺里,锦玉长长舒了口气,叽叽喳喳地与锦绣说了刚才拜师一事,“范先生看着好生和谒,问了我几句学问上的事,便捋着胡子呵呵的笑了,还说我是块宝玉,只要精心雕塑一番,他日必成大器。姐,连先生都这样说我呢,日后我肯定会有出息的。”
锦绣笑道:“傻子,先生这可是在捧你呢,你倒当真了?若不这样夸你,怕你有了自卑之心做起事来束手束脚的可就不好了。再来,但凡有点本事的夫子,都喜欢变着法子夸自己的学生,这就叫夸奖式教育。偶尔夸一下,还能激发学生的向上之心。虽说你确实有几分聪明,但玉不琢不成器,你也别高兴太早了,以后好生用功,刻苦求学,争取不负先生所望,不负钟阁老的举荐之恩。你可别因先生生夸你两句就忘了不知南北了。”
锦玉略有些丧气,不满地道:“姐,你就夸一下不好吗?非要给我漏气。”
锦绣哈哈一笑,在他额头上打了个响指,“我这不是怕你被先生这么一夸就不知道北了,这不是在提醒你吗?先生夸你原是好意,所以你更要努力用功才是。若是人家夸你两句就忘乎所以,可就辜负了先生对你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世上没有不好的学生,只有不好的老师,或许,这句话对范先生来讲,再是适合不过了。瞧瞧,锦玉也不过才行了拜师礼,便激发了锦玉无限的动力,回来后就开始磨墨自行练字了。等锦绣忙完铺子里的事儿,结了账,关了门,准备上床休息,发现锦玉还在挑灯夜战。不由暗自好笑,能自主学习那是好事,但也不能矫枉过正了。于是进去提醒了一下他,“虽说读书是大事,但也要顾及身子才是。天气渐冷,你又在长身子,可得注重劳逸结合才是。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也该歇下了,否则可长不高。”
锦绣很是反感那些学子们为了学习,居然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甚至还推祟头悬梁,椎刺骨,这哪是读书,简直就是玩命了,十年寒窗苦读确实辛苦,但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呀。像锦玉这种年纪的孩子,学习是大事,可身体也很重要。就算真考中了状元,却亏空了身体,也是得不偿失的。
想到这里,锦绣又道:“先生订下了每日辰时三刻至巳时二刻上早课,下午只上申时的功课,每日里也不过上三个时辰的课,其余还剩下大把的时间,从现在起,就得另行安排你的作息时间。比方说,先生上课时,专心听讲,下了学再好好做复习和预习,争取把功课学到扎实。循序渐进、汇沙成塔。”
今天是锦玉第一天上范先生的课,为了让锦玉给先生留下更好的印像,锦绣起了个大早,亲自给锦玉选了件浅蓝色的薄袄长袍,为怕学堂里冷,还特意给他穿上厚厚的棉布鞋,钟夫人虽说让锦玉中午就在钟府用饭,但天长日久的,也不好麻烦人家太多,还是回来吃最好,下午再过去也是一样,反正范先生下午的时间订得比较宽松,还可以让锦玉在家睡会儿午觉再去也是成的。
收拾妥当后,锦绣携着锦玉去了钟府,范先生住在紧邻钟府的一个巷子里,有单独的院子和大门,为了方便钟府公子进出方便,便把两边的墙打通了,再镶上一堵拱墙,钟家公子便从这儿穿入,来到范先生的居所。
而锦绣姐弟,则是从正门进入。范先生的住处,布置清雅,环境清幽,中间一个不大的天井,正房有六间,偏房有三间,授课的地方在正房的左边最末一间屋子。
锦绣来得比较早,见到范先生时,还有小小的惊讶,这范先生居然其貌不扬,瘦瘦巴巴的,身材也矮小,五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小眼睛小鼻子的。锦玉向他恭敬地行了师生礼后,范先生摆摆手,“行了行了,在我老人家跟前,讲那些臭规矩做甚?呃,这位小姑娘是……”
锦玉连忙道:“这是家姐,今日是学生第一次上课,特意前来拜见先生。”
锦绣朝范先生中规中矩地福了身子,含笑道:“给先生请安。”
范先生“唔”了声,上下打量锦绣,“你就是救了钟闵那混小子的女神医?呵呵,果真是英俊出少年呀,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难得难得。”
锦绣见他态度随和,似还不拘小节,越发喜欢,“先生廖赞。小女子只是名普通的大夫,神医之名却是万万不敢当。钟二公子能够活过来,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范先生点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盛名所累,得不偿失。你小小年纪便能如此远见,实是难得。”
锦绣谦虚道:“先生廖赞,锦绣不过是有点自知之明罢了。”
范先生咧唇笑了起来地,露出稀松的牙齿,“好好好,这话说得好。为医者自当谨慎。旁的我也不多说了,既然来了,就先去里头温书吧。”他望了望锦绣手头的包袱,“锦玉是颗好苗子,老夫定竭尽所能授业解惑,这是为师者份内之事。不过一笃归一笃,亲兄弟都要明算账,这黄白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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