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沉默了会,说:“以前在金陵的时候,也时常去给那些大富人家的姨娘们看病,大都是心口疼,头疼之类的毛病,尤其发病的时候,大都是男人新婚或是继娶之类的,要么就是主母有了身孕什么的。相反的,正室夫人生病倒是少见。就算男人真去了妾室那儿,正室夫人也很少以生病为借口把男人叫回去。所以呀,我就想,如果哪一天我的男人歇在我屋子里,被姨娘因病叫了去,我才不要像那些主母那样,表面关心暗地里却气得一肚子内伤呢。”
赵九凌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会如何做?”
锦绣皱了皱鼻子,恶狠狠地道:“若是真的病了,那自然是有病医治。若是以争宠为手段,看我怎生整治她。”
赵九凌哈哈大笑,“你真是多虑了,妇人哪有不争宠的,不过她们再如何的争宠,也不会在你这个神医跟前如此不识好歹吧?”
“那可难说。一般头痛和心口方面的毛病,光把脉可也无法诊治的。”
赵九凌若有所思,“那这类毛病,你以前是如何医治的?”
“还能怎么着,就是开些清热解表的药物罢了,再似是而非故弄悬虚解释一大堆,有时候,遇上一两个特别厉害的,还能暗地里收些贿赂呢。”
赵九凌似笑非笑,“听你这么说,姨娘们都爱以病搏宠?”
锦绣沉默了会,轻声道:“站在姨娘的角度,她们也挺可怜的。为了多得些宠爱,使些手段也无可厚非。可若是站在主母的角度,那便是挑战主母权威,打脸的行径了,不可饶恕。”
赵九凌也跟着沉默了会,然后说:“说得倒是有理。不过,邱氏段氏再如何的争宠,也断不会在你这个神医主母跟前搬弄那些小聪明,你放心便是。本王也并非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断不会让你受妾室委屈的。”
锦绣心里一凉,以赵九凌的身份地位,身边有三五个伶人或是妾室,那是再正常不过了,她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理解归理解,现在得知真实情况后,仍是不可避免的心头冰凉。
不过再如何的心凉,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的,锦绣淡淡地说:“这可是王爷说的哦。虽说我出身不高,估计无法让你那群妾室服我。但王爷既然选了我做王妃,那在王府里我便是她们铁板钉钉的主子,可由不得她再仗着宠爱在我跟前耀武扬威得意忘形。我也不会因着这样那样的理由就给她们小鞋穿,但若是她们要来招惹我,可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赵九凌没有说话,锦绣也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也怕他生气,于是又解释道:“有句话叫至亲至疏夫妻。身为夫妻,自然是要坦陈相待。若是对着自己的枕边人还要这样那样的防备,说些口是心非的话,那也活得太累了些。我可不想把自己整得那么累。刚才与王爷说的全是我的心里话,说句不恭的,对于王爷那些妾室,我自然是排斥讨厌的。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去折辱她们。前提是她们不来招惹我。只要她们安份守已,恪守妾室的规矩。王爷也必须给我内宅绝大的权利,以及主母的面子,我这么点要求,王爷应该不会为难吧?”
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
给妻子足够的尊重,这是男人从小必受的规矩,也只有那些没受过严格家教不着调的二货才会玩出宠妾灭妻的把戏来。
赵九凌是嫡后所出,自然是全力拥护自己的嫡妻的。既然娶了锦绣为王妃,当然得给她足够的尊重才是。只是,他仍是有些失落的。
赵九凌不明白这种失落从何而来,只是觉得,自己的新婚妻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说话了?
“你以前不是说过,不允自己的男人纳妾吗?怎么现在又变得如此大方了?”
锦绣沉默了会,反问:“我是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去睡别的女人。可王爷是否肯为我遣散自己的姬妾?”
赵九凌沉默。
锦绣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笑说:“这不就结了。王爷本人也不愿意的,我又何必去勉强?横竖日子也得过下去的。唉呀,时辰不早了,也该起了。”说着她撑起了上身,掀开了被子,从他身边下了床,然后叫来侍女服侍她更衣梳洗。
鱼惯而入的侍女分为两拨,一拨服侍赵九凌,一拨服侍锦绣。
冬暖倒是个厉害的,虽说先前没接受过王府的特别训练,可这阵子与落霞相处了一段时日,也已把帝王家的规矩学了个七七八八。
锦绣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冬暖给她上妆,落霞则给她梳头,屋子里十余名侍女忙进忙出,锦绣眼光余角瞟到收拾床铺的婆子,微微扯了唇角,又收回了目光。
锦绣一身大红色的礼服,头上戴着重重的赤金展翅镂空大凤钗,头发不再是少女的式样,而是挽了起来,露出脖颈,刘海也被梳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额前垂了枚通绣明丽华丽的红宝石,妆容略浓,这回不再是少女的活泼,而是稳重的雍容之气。
赵九凌也换上喜庆的朱红吉服,胸前袍摆用金线绣满了螭龙图案,金色玉冠,腰缠蟠龙玉带,整个人看起来威武宇昂,贵气非凡。
他一边由着丫环给他佩戴王爷进宫必戴的玉佩,代表王爷身份的金印,以及装饰用的红降色宫绦,末端垂着枚鱼形双鱼送吉饰物。右手大拇指上戴着枚羊脂玉的板指,身形高挑,俊逸从容,一身的金尊玉贵,自是不可言表。
望着也已穿戴妥当的锦绣,赵九凌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最初见到的锦绣是贫穷且寒酸的,却仍然毫不掩天生丽质的风采,后来有侍女服侍后,在穿衣打扮方面也日倾于成熟,走的是端庄稳重路线,此时穿上一身华贵正装,戴上亲王妃才能佩戴的九翚锦鸡四凤冠,凤冠口衔两串长珠结,卑摇曳于额前。红色直领贮丝大袖霞帔,深青色饰织金云霞凤纹,繁复华贵中又透露出雍容之气。
待锦绣全部穿戴妥当后,只觉全身重了五十斤,她伸出层层叠叠包裹在缘襈袄子里的手,扶了扶头上重达五斤左右的冠帽,“老天,脖子都要被压酸了。”这是哪个王八蛋发明的王妃头冠?真真是用来折磨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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