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督衙门主管钱粮的主薄张文英一翻话说下来,把一干文吏们说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纷纷谴责锦绣痴人说梦。
其中一个五旬左右的老者大声道:“张大人说得极是,将士们确实辛苦,他们是拿自己的命保家卫国。给他们涨军饷那是王爷仁慈,亦是众望所归。可军医,那群军医又做了什么?不就是给将士们治伤吗?每人最低都有五斗米的粮食,还有一两二钱的奉禄,有得吃有得穿,还有得住,还要怎的?难不成把他们当菩萨供起来不成?”
“对对,将士们可以优待,唯独军医不成。”一干文吏集体反对。开玩笑,他们也很辛苦好不好?每天光打算盘就打得双手抽筋,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银票从手头溜走却不能溜到自己手头,已经够憋屈了,自己每个月数银子数到手抽筋,却只能领些零碎散银,本来就不甘心了,这小女子还敢大言不惭地给军医涨待遇?真是不知死活。
一干文吏群起而攻之,总督府的其他大小官员也暗自摇头,武将们更是斥之以鼻,就连赵九凌的一干幕僚也略有些不满,而赵九凌则左右为难。
锦绣等他们说够了后,这才道:“诸位说够了吧?好,那换我也来说上两句吧。”
她环视了周围人一圈后,这才道:“张大人也知道,培养一个优秀的将士不容易,从征蓦新兵再到训练,至少也要训练半年以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那么,培养一个新兵,这需要花多少银子?张大人算过账没?”
张文英嘴巴张了张,但却没有开口,因为很快他就陷入了沉思。
锦绣又继续道:“一个新兵,不光要训练,还要吃喝拉撒,每个新兵以半年算,按最低标准来算,他们半年下来,也要花去1两另两百钱,再加上住的,用的,穿的,还有饷银支出,总共要支出近八两到十两银子,我们就凑个整,一个新兵大概要花去10两银子。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想了想,其实按最低标准来算,远远还不止这个数,但大家都没吱声,继续等着她的下文。
锦绣又道:“新兵培养出来了,可他们没有临阵经验,很容易伤亡,这点相信在座诸位都无意见吧?他们伤亡是最大的,死亡的自是不必说,每人发放50两银子的抚恤金就完了。可那些伤兵呢?我这两日虽四处走动,可也没闲着,也在算医治成本,我算过了,一个轻伤士兵,医治成本大约要500钱左右。一个重伤士将的医治成本,也不过在10两银子左右。我敢保证,只要按照我的方法救治,再按照我的方法用药,能救活的重伤士兵,至多也就五两银子的花费。”她环视周围,振地有声道,“诸位,那天我在军营里,三个时辰内,就挽救了六二十名重伤士兵的性命,虽然花去了约800两银子,可是,他们没有死。不是锦绣医术超群,而是多亏了那些药。这些原本只能等死的伤兵,最终活过来了。王爷就不必给他们发放抚恤金,最重要的,他们还可以上战场。诸位,虽然你们当中也有大多数人不算账,但这起码的账应该能算吧?”
屋子里一片嗡嗡声响。
那天王锦绣去军营里重新医治重伤士兵约有69名,重伤不治的死了七名,被救下来的就有62名,那些轻伤却受了伤口感染的也有上百名……这些总共就花去了800多两银子的药物,这个数字,确实很庞大。
但是,若按以前的救治方法,除了福大命大之外,这些重伤兵丁们,若真的死了,那么,就要发放足足3000多两抚恤金。
如今,锦绣却用800两银子,至少挽回了62名将士的性命,让他们捂住了那即将要流出去的三千多两银子。如果这样算,确实是划得着的,大大划得着呀。
尤其最最重要的,将士们救回来后,还可以继续打仗,不必再像培养新兵那样劳心劳力,光花银子不来事。
训练一个老兵,真的很不容易。
拥有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兵,更是不容易。
老兵死了就死了,再也活不回来了,还得花银子给抚恤金。
若是救回了一个,就能挽回50两银子,并且还能挽回一条老兵的性命,战场上多一份力量。
命没了,银子也就要跟着流去。
若是命被抢回来,那50两抚恤金就不必发放,将士们还能再站起来,重返战场。
而救治一名伤兵,锦绣说过了,一个重伤士兵的救治花费,也不过10两银子罢了。
以10两银子的代价,救回一个花费许多力气才训练出来的士兵。
以10两银子的代价,让他们少损失一个伤兵,少给一份抚恤金,再是不会算账的,也明白这笔账,确实是划算的。
锦绣环视众一圈,见大家都默不作声,而赵九凌也是陷入深思,他的一干幕僚也不时点头,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她便知道,她成功了。
拨款制药的任务是拿下来了,接下来,便是给军医们涨待遇。
“锦绣听说,王爷来之前,宣府兵力战力低下,兵痞横生,上官不作为,下边亦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行下效,溃烂一片。王爷来之后,挖出军中毒瘤,雷厉风行,严酷军纪,奖罚分明,这才使得宣府焕然一新。王爷贵为天之骄子,亦知道赏罚的重要性,也知道提高将士们待遇饷银,加重奖罚制度,为何却没把军医们考虑进去?”
赵九凌没有说话,倒是张文英一脸鄙夷地道:“王大人这话可就不妥了,他们一不流血,二不流汗,又不上战场,只不过做些救治伤员的份内事,又不是没得吃穿,将士们上阵杀敌,那可是拿命去搏的,偿且只有那么丁点饷银,没道理区区军医就娇气了。这是没理儿的事。”
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们的脸色也知道,估计也是这样想的。
锦绣微微一笑:“听张大人的意思,好像还瞧不起军医罗?”
张文英不屑地道:“王大人,老夫劝你还是少用激将法。老夫知道王大人是有大志向的,但老夫也不怕得罪你,那些军医,本事没两个,架子倒是高,压根就不配赏赐。王大人若真要替他们说话,日后救治伤兵的时候多卖力点儿,想必有王爷在,自不会少你那份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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