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嫣对天无语，却又一时心血来潮感兴趣笑：“我连齐王侧妃都拒了，稀罕你平王侧妃？”

　　南荣埙撑正身子，微笑：“平王侧妃当然不值得稀罕，正妃就未必。”

　　“正妃？”巫嫣稍愣，随即握帕掩齿格格娇笑，好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眼风扫到平王眉心打结面色不善瞅着她。

　　“哎哟，殿下，你不怕被泽国，哦不，天下人耻笑了去？不怕被唾沫星子淹了去？我可是正宗不掺假的灰姑娘，灰头土脸的中原孤女哦。二皇子殿下。”

　　语气自嘲又调侃，笑容纯真坦然迎上平王愈发阴沉的眼神，笑得更得意。

　　瞧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南荣埙拧紧的眉心反而渐渐舒朗，嘴角也噙了丝暧昧不明的笑纹，懒懒道：“我周赫原本粗人一个，得配灰姑娘心愿足矣。”

　　“呃？”巫嫣斜乜他一眼。

　　“你若真当我是平王，还会这般放肆？会容你这般放肆？”

　　巫嫣秀眉微扬，欲辩却又无话可说。若非得知他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前世又是熟人，自己真的会这么大喇喇跟他呛声？

　　便索性起身站定他面前转移话题：“你方才支开亦仙，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南荣埙双手支后脑，抬着下巴道：“支开她，是因为你有话对我说。不然，破天荒跑上门？”

　　脸上挂着被揭破的讪笑，巫嫣微红了脸，嘴却倔道：“半斤八两，你还不是破天荒装病。想必是遇上了难缠的麻烦事。”

　　“你属猴的呀？火眼金睛呀。”南荣埙面色讶然。

　　“小小风寒能令平王殿下卧榻两日？说出去谁信呀？再者，我虽非大夫，但旁门左道望闻问诊不知为何总是懂那么一点的，瞧殿下气色实在不像是需到卧病在床的地步，由此推定……”

　　话未完，却被阵风般闯进的则稹打断：“殿下，右相国来了。”

　　巫嫣神情略为失落，忙：“那我先告辞了。”

　　“你急什么？”南荣埙没忽略她表情，知她一定是遇到很棘手且跟他有关的事才会主动登门，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她回。指黑漆山水花卉书架道：“先去那边等着。”

　　“这……”巫嫣满心不愿，这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

　　“快去啊。”

　　耳中已听到渐近的脚步声，这时候再出门必定会撞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巫嫣一咬牙瞪他一眼闪身避入书架后。

　　右相国钟离庭是寒贫太学文人出身，因格外出众优秀，被当年还是太子的尊皇相中，破格命入读明苑，成为泽国第一位寒丁入主明苑的传奇人物。

　　结业后先在八部任文职，却也得心应手井井有条。后因与邻国交战他主动请缨，没想到智计百出，奇谋百变成为尊皇得力干将。却在一次深夜行军中被流矢所伤，左臂差点废掉便从军中退下来继续任文官。

　　尊皇登位后，提拔了一批自己心腹能臣，钟离庭年纪轻轻的便位极右相国之职，光耀一时。他原本不欲参与皇子间争夺。因与左相国有间隙，朝政事务上理念又多有分岐，偏生独子钟离敛又极力推崇二皇子。有心观察了一番欣喜发现这位二皇子对领国主张强硬的姿态与他不谋而合，便渐渐倾向平王一派。

　　这么多年下来，他是愈发对当年骄横霸道的二皇子刮目相看，尽心尽力扶持，还特地允许独子任他调遣。只是前日那场事故闹得他有些措手不及。

　　无事不登三宝殿！南荣埙也知右相国平常不大来他的平王府，有事也只是交待钟离敛，今日突然前来必是为前日的事。

　　行礼后，他坐床沿催：“右相大人，到底怎么样了？”

　　钟离庭年过四十，看样子还是很健朗。面上却忧心道：“早朝时理国公上了手本，倒没说别的。只是下朝后皇上单独召齐王爷入御书房。”

　　“那贺兰捷呢？”

　　钟离庭低首叹：“自尽未遂神策府牢内。”

　　南荣埙面部一缰，眼底暗沉，半晌才：“自尽前可曾有口供？”

　　“老臣忧心的便是这个。那夜搜查回来后，理国公还未入城，便听说半道遇靖平王爷奉了皇令亲自截送神策府。具体连夜审出口供没有，一概消息全无。”

　　南荣埙霍然而立，抿紧下腭。靖平王爷半道截手当然比落于齐王手里要好。靖平王是奉皇令那么说尊皇其实早有察觉？是不是早就知道幕后人便是他这二皇子呢？

　　“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南荣埙喃喃自语。

　　“殿下是说皇上早已心知肚明？刻意小事化了？”右相国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右相大人，本王之症真能瞒过父皇？这一天功夫动静皆无……”他百思不得其解看向右相国。

　　钟离庭默然良久叹：“到底是皇上英明。那布置的护卫……可要撤？”

　　“不，再等等。水落石出本王才能彻底安心。”

　　又压低声音交谈几句，右相便告辞离去，而南荣埙犹自负手立窗前沉思。

　　直到巫嫣悄无声息转出书架慢腾腾停在他身侧才收回思绪。

　　“哦，抱歉，我忘了你还在。”南荣埙随口笑：“好了，说说你的事。”

　　巫嫣方才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不得要领，听不懂他们打哑谜。只听懂南荣埙真真切切遇到一件让他平生最头大的麻烦事。麻烦到右相国亲自跑来通气，商量善后及处理办法。

　　她忽然有点看不起自己，遇到点想不通的事全然不顾对方是不是方便，会不会影响到对方，就冒冒失失的跑来添麻烦。太自以为是了！

　　“没什么大事。”她微笑摇头。

　　南荣埙专注盯着她的笑容，开口道：“那要不要听听我的事？”

　　“这……合适吗？”巫嫣稍稍抗拒下。

　　“事情已经败露，没什么不合适的。”南荣埙轻描淡写回她。

　　咧嘴迎上她诧异目光，南荣埙便将这两日的事简明扼要的告诉她。

　　原来三年前从昙国回来后，南荣埙受到人皮畜启发，又鉴于泽国邻邦众多，大多面和心不和稍有不慎便会有战事爆发。而打仗虽讲究兵贵神速，以多欺少，人海战术之类的。可是若有锋利轻便的武器，若有远程射杀能力的震慑性武器往往也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前世本也算半个军人出身，对武器颇有了解。

　　事不宜迟，他马上召集人手，选地址绘图纸找材料足足忙乱了两年才算成功试验出独一无二的秘密武器，目前悄悄运向腾蛟军暂时只装备拓跋元帅亲卫军，据返回来的消息，效果明显很有杀伤力。昙国局势近一步得到加强，此兵器功不可没。

　　南荣埙搓搓脸，提到前夜所发生的事一笔带过。

　　屋外秋风一阵一阵呼啸而过。午后的秋阳透过窗格照进来洒在地板上，光线中细尘在跳跃。

　　巫嫣从震愕到了解到理解，神态毫不掩饰。最后垂上恍惚的眼神，沉寂半刻悠悠问：“你打算坐以待毙？”

　　“当然不，打算一有风吹草动就走为上。”南荣埙嘴角轻扯，扯出个调皮的笑意。

　　巫嫣哑然失笑，掩口道：“所以你装病，以静制动？”她负手晃头好笑：“这么说这间屋子有暗道喽。”

　　“不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古帝王总无情。我虽顶着个二皇子的名头，一旦私制武器罪名坐实，接下来必会有谋反的罪名，不杀头才怪。”

　　这么说也对。多少男人为那张宝座为那至高无上的权势杀父杀兄父子，人伦悲剧每朝都在上演。谁能保证开明的泽国尊皇不会龙颜大怒，将图谋不轨暗中私设造兵器的二皇子给午门斩首呢？何况他的野心是明面上的，朝中谁都清楚他志不在太子，剑指御座。

　　“你逃了，平王派怎么办？”巫嫣淡淡笑。

　　“以我对父皇的了解，不会对那班老臣痛下杀手的。没必要因为一个不轨的皇子内乱，尤其是这节骨眼。四面领国虎视眈眈，泽国朝堂再一乱起来岂不给他人可乘之机。他还不老，不至于糊涂到这个地步。”

　　“嗯，竟然认为尊皇还不是老糊涂，为什么不干脆大方出面承认。或许……”

　　南荣埙怪异凝眸，语气却低沉：“馊主意！”

　　眉眼一凉，巫嫣俏皮笑意渐渐收起，负气道：“虽是着险棋，却总比你狼狈流窜好呀。”

　　微染的桃腮，嗔怪的秀目波光微动，眼角微上挑，而嘴角却嘟翘成可爱状，南荣埙心中异样划过，眼眸一紧。没头没脑道：“我死了，你会不会哭？”

　　“呃？”巫嫣神情一滞，眉宇间布满问号。

　　干咳两声，南荣埙压不下强烈好奇心问：“我若真听信你的进宫自首，被午门砍头，你会伤心吗？”

　　巫嫣脸上顿时绽出潋潋滟滟开心笑容，脆声道：“我会帮你收尸的。”

　　“你？”听不到满意的回答，还收到这么刺眼的笑容。南荣埙为之气结，扭头不想理她。

　　“呀？真生气了？”巫嫣歪头忍着笑意放软声调：“我开玩笑的。”

　　南荣埙黑着脸摆弄案上镇纸，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摔着出气。

　　巫嫣动手将镇纸夺去，正色道：“说正经的吧。方才你跟右相对话我也都听到。现在方明白过来。”

　　南荣埙闷声返夺，乘机将她的手压在案上，头也不抬道：“还打算劝我？”

　　“你想呀，尊皇不是老糊涂，半途还巴巴的命最信任的靖平王爷截走最关键的证人，又这半天都没动静，代表什么？”

　　南荣埙微怔，注意力从握她手上转到她面上。灵光犹如黑夜一抹爆发的烟花，短暂却火花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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