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的话,大多都没有什么目标,想哪儿说哪儿,大家靠着湿漉漉的血墙,脚边也不晓得是敌人还是守城胞泽的尸体,从砸了多少人头,到能用军功换多少银子,再到娶什么样的媳妇,让弟弟上什么样的私塾,给老娘做身什么样的新衣裳,开个什么样的铺子赚点稳当银子,天越来越黑,话题越扯越远。
直到孟焦带着换防的人过来,这几个人才住了口。
孟焦目露诧异地望了他们这一队的每个成员,虽然每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但都不是大伤,战斗力呈满员状态,他不由欣赏地拍了拍田朵的肩膀,“小子很不错,别说小子你,就是我在这守着,也不敢说能让这几个新兵蛋子都活着!”
“几个小子都过来!”孟焦招呼着滚石队的几个队员,并对他们做了个小声的示意动作,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个白灿灿的银元宝,低声道,“一人一个,明儿再接再励,若明儿还能像今儿下午这么勇猛,军功簿上定会大大记上诸位一笔,加油!”
奖赏发完,孟焦打发大家下去吃饭,好好休息,迎接明日战斗。
末了,特意叮嘱田朵多吃些,这样才有力气。
田朵点头嗯了声,抬头望向对面那一片看不到边的帐篷没说什么,就带着滚石队的几个人随着换防的兵将向后方走去。
晚饭,一个士兵三个白面大馒头,五个窝头,每人一碗大米汤,十人一盆混搭的杂菜,围圈吃饭。
他们这儿,不多不少,正好凑一圈,经过一下午的磨合,大家算是熟识的了,再说砸了一下午,大家的确都饿了。
因而大家先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会子,等到肚子填的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那一圈,就开始小声闲聊。
“嗯,听说没,据说田将军昨儿差点就冲破敌人的十里连营,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斜刺里突然跑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估计是偷跑出来的军+妓,而田将军就在愣怔地一瞬间就被紧追而来的轩辕澈给一箭穿心,田将军不愧为田将军,就算那样,也反手给了那轩辕澈一剑,听说那剑直插轩辕澈的心脏,若不是田将军那么神来一剑断了渊亲王的根,没准渊亲王也不会当着两军的面将田将军行车裂之刑,嗯,不知你有没看见,今儿早上两军对垒时,渊亲王那一头的白发,冲着那一头的白发,他们就胜不了,这不下午他们就狗急跳墙,对咱们进行猛攻,可咱们还是冒死守住了,你说这说明啥?”那小兵神秘兮兮地问旁边的战友。
那战友看来是憨地,一口川味地直接又问了句,“说明啥?”
那小兵四下看看,凑近那川味大兵,“因为渊亲王的末日到了,今儿早晨我给林老将军倒夜壶,偷听到白将军离金陵不足五十里,马上咱们就可以来个内外夹击打个爽快战,只是可惜了田大将军,若探子能早一点将消息传到,也就不用田大将军强行突围,落到那样一个惨不忍睹的境地,还有咱们的孙将军,从昨儿开始就滴水未进,可一上阵杀敌,孙将军就给打了鸡血似得疯狂杀人,哎,多好地一对巾帼配英雄,就这么落单了!”那小兵感叹一句,突地一顿,“这事我就给你一人说了,你可千万别瞎传啊,一个不好会掉脑袋”。
那川味大兵连连保证说不会跟别人说。
可不到半夜,这事就在军营中传开了,最后竟然传成了那衣衫不整跑出来的女人竟然是田大将军从小订的娃娃亲。
于是,田大将军顺手就将那女人拉上了马背,结构那女人原来是个长相酷似她未婚妻的刺客,那女人利用这一点骗得田大将军的怜悯,最后却用匕首刺穿了田大将军的心窝,田大将军反手一掌就将那女子劈死,并甩下马背。
这么一耽搁,后面的轩辕澈就追上来了,而田大将军看着也跑不了,随即和轩辕澈刀光剑影般站在一处,结果轩辕澈那边人多,田大将军以一敌百,在和轩辕澈对打的时候,轻松解决了轩辕澈的随从,接着和轩辕澈再战,但田大将军在轩辕澈心口插了一箭后,被闻讯赶来的渊亲王派人用重弩将田大将军射成了刺猬,而轩辕澈也因流血过多不治而亡。
这些都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仿若他们亲眼所见,田朵不知道这消息的真实度有多大,反正将田伟琦的形象传得高大勇猛,武功盖世,重情义,可武功再高也架不住人多。
她在意的是田伟琦,而真正散布这消息的人,估计就是要告诉他们援军已到,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挺到援军到来,退敌已是指日可待,而渊亲王虽得民心,可一个没有根的人得到天下又将如何传承,就算今日渊亲王征得天下,他已年老,且满头华发,这样的人当不了几年皇帝还要天下大乱,他们这些老百姓依然过不了太平日子,与其那样,不如现在一心跟随大帅,齐心共退渊亲王。
田朵对谁当皇帝一点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田伟琦到底是死是活,照这些人的传言,田伟琦是必死无疑,而轩辕澈同样没活,要不然渊亲王也不会一夜之间白了头,给贺兰天佑这么个鼓舞士气蛊惑人心的大好理由。
既然两人都死了,她也就不用再为田伟琦报仇了,因为他的仇他已经自个报了。
至于渊亲王,她不晓得该怎么办?趁夜潜入他的大帐,将他杀了,那她岂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何况她就算能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到那时,也下不了那狠心,没准一个犹豫不决就会被逮住,且他们那边也有个掌握大能的董清舒在,若落到董清舒手里,她是必死无疑。
田朵仰面躺在帐篷里,久久未睡,希望明日能见到渊亲王,若真如那小兵说的满头华发,轩辕澈没准真地和田伟琦一样在这世间消失了。
可还没等到天亮,就听一紧急集合说的吹哨声,那吹哨的汉子,内力雄厚,哨声响彻全军,确很艺术地不会越过城墙传到对方的军营,老兵将们一听到哨声就跳了起来,在叫同伴的间隙,同时用脚招呼着新兵,“起来,快起来,紧急集合,快,给你们一份的时间(一刻分三份),迟到一点就军法处置。”
这个帐篷一共睡了五十人,是两排长长的大通铺,相熟的人挨在一起,田朵没等那老兵们过来就将滚石队的九个人都招呼了起来,随着那些老兵一起走出帐篷。
他们到大校场时,校场上已满是黑压压的人头,因着天还黑着,普通人连旁边人的面貌都看不清,只能看见闪着亮光的眼睛,而点将台上站着身披战甲头戴金盔手拿一杆铁戟长枪若西楚霸王重生般威风凛凛的贺兰天佑。
一刻钟后,贺兰天佑开始挑兵点将分配作战任务。
田朵身为普通兵士,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都是黑压压的人头,身高又不占优势,别说那些将军们的面貌就是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不过像那小兵口中的林老将军,她听到了,那人全名林一海,她熟悉地孙芷烟也听到了,就连她那冒牌大师兄刘飞扬也领了任务,直到整个点将结束,她也没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些谣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他真的不在了,心若被人狠狠剜了一块,痛吗?应该是痛的,当你的心痛到麻木时你也就不觉痛了,泪水若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的面颊上冷冷滑落。
直到一声“邱远出列!”
旁边的小武推了她一下,“队长,叫你呢!”
小武就是那个梦想用银元宝娶个媳妇买三亩良田的家伙。
田朵还未收回心神,就下意识地回答了声“到!”
那人如狼似地眸子盯了她一眼,“跟我走!”
田朵左右望了下她的队员,“他们呢?”
“他们自有他们的任务!”那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旁边一个老兵,推了她一把,“小子,还不去,能被狼爷挑中,那是你的福气.”后来,田朵才晓得,这位狼爷朗平和田伟琦在军中并称二雄双煞,一狼一虎是贺兰天佑的左膀右臂。
田朵不再说话,默默跟着那人走着。
来到一个角落,那里已占了三个人,加上田朵,加上那人一共是五个人。
狼爷没有介绍自己,也没有介绍其余三个人,只给他们分配了足够的刀枪剑戟钩索之类的攀爬工具等就带着他们默默消失。
狼爷领着他们来到南城边上的河道,低声问了她一句“会水吗?”
田朵点头答会,狼爷警觉地扫视了周围一眼,低声命令,“走!”
于是,狼爷带头,其余四人夹在中间,田朵垫后,顺次悄无声息地下水,每人手中还拿着个麦管以供吸气。
有那么一瞬间,田朵想着要不开溜算了,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但田伟琦的事还没搞清楚,纵使他死了,她也想知道事情的真实原委。
在水中游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抬头竟是百来丈高的悬崖,上面悬崖的三分之一处,有一棵小树若出墙的红杏般伸了出来,别的再无任何可借力之处,就算有好的轻功,找不到好的借力点也依然飞不上去,而且体重太重的人就算用了钩锁,估计也到不了上面就会将那小树拉断,看到这样的情况,田朵才晓得为什么那狼爷要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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