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骁潇洒起身禀告母亲道:“父亲正在东山寺陪伴主持谈禅。”一双俊眸巴望着在家里至高无上母亲大人,意在暗示母亲,不要跟着妹妹们贪玩,斋菜已经备就,父亲已经等候,是时候动身了。
许夫人不理一本正经儿子,反是看着他身后关家兄妹笑的爽朗:“哎哟,天遥芳儿?你们几个怎么遇见了?”
马骁正要替母亲解惑,关天遥兄妹已经行下礼去:“侄儿(侄女)给表舅母请安,表舅母安好!”关天芳更是抢上一步拉住许夫人衣袖叽叽呱呱拉起话来:“瞧舅母这话,相视不喜欢外甥女儿呢!”
马珺许玥本来预备上前厮见,见此齐齐勾唇看向英气逼人兄长马骁,挤眉弄眼。收到兄长冷眼警告,双双低头暗笑不已。
怀瑜则是被英俊的马骁闪了眼睛,为了掩饰,她狠狠的盯着关天遥,恨不得在他胸前盯出一个血洞来。
对于怀瑜这股刻骨仇恨,关天遥丝毫不觉,他此刻正皱眉盯着自己庶出妹妹关天芳,他对妹妹过分热情很是看不顺眼,关家归居宜城不过一月有余,与马家虽是远亲不假,委实没有熟识到这种耳鬓厮磨地步。关天芳热情到谄媚的笑容,让关天遥这个世家少爷十分气恼难堪。在关天遥心里,马骁虽然家世不错,相貌堂堂,关天芳也无需这般讨好卖乖。关家世代书香,代有人才,甩掉了爆发新贵马家不止几条街去,关家女儿嫁给马家可谓下嫁,何须这般低三下四?
关天遥虽是心里怒火腾腾,只是碍于人众萧萧,不好发作。
许夫人把周边一切尽收眼底,却是不露声色,春风满面跟关天芳拉呱叙话,关天芳喜不自禁,一张巧嘴细说两家缘分。
原来许夫人刚离开寺院,关家祖孙三代也到了庙里许愿上香,同样为了孙子明年的童生试,恰逢马骁父子们各自告假上山去陪许夫人吃斋,两下里就碰见了。
说起来王家跟许家老太太王母是同族,虽然血缘极远,本没有什么牵连往来,随着许家跟炙热功勋之家范府攀上亲眷,马家也因为跟许家联姻,马家独子一跃成为当即那圣上生死之交,马家因此从商贾之家一个三级跳成为新贵之家,跻身名门之列,成为宜城炙手可热人家。
关家这才想起马老太太这个被冷落多年的本家族亲,主动重提裙带关系,跟马家认了姻亲。虽然马老太太跟王家嫡枝已然出了五服,不过的却是一个老祖宗,一个祠堂,只因关王氏家祖上是嫡枝,后来出了宰辅之人,马老太太娘家则是荡尽田产流落在外细枝末叶。
不过官场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只要利益当头,不亲也能攀附个转折亲,遑论两家本是一族,故而自从两家认亲,走动的特别勤便,逢年过节都会礼尚往来。
许玥虽是被表兄警告,不敢公然挑衅兄长,姊妹两个私底下打着眉眼官司:“她这个外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儿,倒比我这个嫡亲的侄女儿还会撒娇。”
许玥说话声音虽不大,贴身的怀瑜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马珺眸光越过许玥朝着怀瑜一笑,这才收回眼眸跟许玥唇语一般叮嘱:“别胡说,她是老太太认了帐的娘家亲眷。”
许玥哂笑:“王家本来已经是九曲十八弯亲戚了,她又是庶出,什么正经亲戚!”
这话更加敏感了,马珺微微皱眉,食指贴在唇上:“嘘!且别露了口风,惹得我们老太太不快就不好了,到时候作难的是我娘亲,可是你嫡亲姑妈哟!”
许玥气呼呼住了口。
许玥憎恨这些言语乖话庶出妾侍之列也是事出有因,她父母虽然恩爱,无奈她家里有个不着调祖母,虽然人在乡下跟着大伯父养病,却是无时不刻思谋着要给同知儿子纳妾,给世家出身媳妇添堵。
这位许家继任老妇人之所以如此作兴,一为许玥的母亲养下一女一子后再无动静,二也因为许玥母亲跟许夫人是姑舅表姐妹,当初这位许家继母想要谋害继女许夫人,却被继女反戈一击,收拾得落花流水,她自己却落得个众叛亲离,娘家覆灭下场头。她日思夜想要报复回去,只是她一个乡下婆子,儿子又不听她外扯,只好拿子嗣做文章拿捏媳妇出气。
许玥的母亲出自京都世家范府,从小受的三从四德,心里不痛快,倒也不好公然拒绝夫君纳妾,只是她也有生存之道,婆婆送来丫头一律打发了去劈柴烧火,迫于情势忍痛答应把自己贴身丫头给夫君做妾,只是她丈夫许禄自幼接受嫡姐许夫人灌输一夫一妻制诸多好处,固辞不受方才作罢。
许禄许老爷这般清醒,也有个缘故,只为这许同知自幼受尽愚昧生母与外家荼毒,几乎家园尽毁,家破人亡,幸亏嫡姐许夫人不计前嫌教养扶持,方才没有坠入纨绔强梁之列。
而今虽然时过境迁,许同知为了前程不得不奉养生母,却也头脑异常清醒,他对生母衣食住行菩萨一样供奉,其余之事从不听取母亲一言半句,反是对待嫡出姐姐许夫人言听计从。
后来父亲过世,他成了一家之主,为了许家繁衍昌盛,更是把当初嫡姐择婿一条作为许家家规:男子四十无所出方才允许为子嗣之计纳娶良妾,否则非我族类,违者除族。
虽是这般,许玥母亲因为纳妾之事没有少受祖母排揎,他祖母只是乡下婆子,骂起人来荤素不忌,她母亲出身世家大族,哪里受的,每每返乡受折辱,回来总要病一场,故而,许玥很见不得这些庶出玩意儿,甚至可以说憎恨。她厌恶关天芳谄媚倒不是关天芳有多坏,或者害过她,乃是一种心里反应。
这内情马珺心知肚明,她对关天芳这几月来时时上门拜访也很郁足,马珺虽然为人爽朗,交际不分嫡庶,只看合心不合心,只是这个关天芳明显动机不纯。以马珺所受教养,兄长迎娶关天芳并无不可,只是这事儿也得有长亲决定,没有关天芳这般,要么单刀直入直接闯入兄长书房,要么借口书院去探视兄长,暗地却告诉书院门禁,她是马骁表妹。
这样行经马珺这样爽朗性子也看不上,何况许玥原本就对她这一类人有心病,越发厌恶了。
马珺很怕许玥不管不顾做些什么,故而着重点名关天芳跟祖母关系,马老太太对许玥疼爱如嫡亲孙女,提醒许玥看在马老太太面上,不要撕破面子情。
这边马珺成功安抚了表妹,那边许夫人跟关天芳也寒暄完了,正笑微微望着马珺姐妹。说起来那日童家庆功宴,关天芳也去了,只是她跟着她祖母陪伴诸如马夫人同知夫人县令夫人在一干贵妇圈子里装乖巧。
这里有关天芳自己意思,也有她祖母关老夫人之意,她祖母压根瞧不起宜城一干女孩子,以为配不上管家门风。
那一日关祭酒夫人道童家吃酒,老早借口身子不爽告辞了,许夫人等原本是给关家两老面子才到了童家这个新生举人家里一行,关老夫人告辞,她们这一干子陪同夫人一体都辞别了,是故,那一日怀瑜关天芳这一对前世处的不错姑嫂并未见面。
关天芳很会做人,她不仅对马珺许玥亲热尤佳,对待怀瑜怀瑰也甚亲热,至少表面如此。关天芳伸手拉住怀瑜怀瑰,微笑报出自己年岁:“我姓关,是马家表亲,七月生人属蛇的,不知二位?”
其实关天芳黏糊马骁也想得通,关天芳年岁比怀瑜大了一岁,今年已经十三足岁,是该说亲之年了。只为嫡母关王氏有私心,关天芳不乐意,这才另辟蹊径,自作主张,想要冲破嫡母的罗网。
怀瑜却知道,这关天方的姻缘不在马家,关王氏最终把她许给了自己的娘家侄子,只为这个侄子母亲亡故,被父亲平挑的妻子养废了。前世为此事,关老夫人一直制着气,拖着没有松口,要求男方中举之后再下定。
王家侄子是个纨绔,不可能中举,老夫人其实就是反对这门亲事。关老夫人之所以没有断然拒绝,乃是怯着王家。关王氏家里虽然穷困,她的族叔父却是当朝宰相,他兄长更是双挑给了宰相叔父。这也是当初关王氏一个农民女儿可是嫁入关家缘故。
对于关老夫人拖延之策,关王氏手段更加狠绝,老夫人当时已经老迈不能出门应酬,一切交际应酬全靠关王氏斡旋。关王氏不仅不听老夫人吩咐带关天芳出门应酬,寻找合适人家,还让手地下婆子到处放风声,说是关天芳跟王家表少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已经定下姻缘。许多对关天芳有意人家都打了退堂鼓。关天芳就这样被关王氏阳奉阴违,拖到了十七岁还待字闺阁。
怀瑜心中喟叹,许玥厌恶庶出,其实这个关天芳并非恶人,只是想摆脱嫡母算计,自己找一个有担待的丈夫罢了。
关天芳虽然公于心计,前生待自己还不错,就是临死也是在她帮助之下方才尽吐一口恶气。
怀瑜忙着伸手搀扶关天芳:“我属马,当不起关姑娘一拜。”又给怀瑰介绍:“这是我堂妹!”
怀瑰忙着一礼:“关姐姐好!”
关天芳面上一滞,她是关祭酒家里孙小姐,她论姐妹是客气,不是谁谁都可以叫她一声姐姐。不过关天芳是个圆滑之人,自不会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露出峥嵘,遂一笑:“妹妹请起!”
怀瑜忙着把怀瑰手一捏,朝着众人一笑道:“我堂妹惯常不大出门,寻日所见不过是族里一众姐妹姑嫂婶娘,她叫惯了婶娘姑嫂姐姐妹妹,一时叫她改口很不容易呢。”
许玥原本见怀瑰叫关天芳姐姐心里不乐意,心里想着这人是哪一国的,怎么跟我的仇人这般亲热?听了怀瑜解释,又见怀瑰满脸通红,倒释怀了。怀瑰这样慌张情形她也有过,那时候还被京都外公家里的表妹取笑过。
许玥有些侠义情怀,伸手一握怀瑰:“妹妹日后常来我家里玩儿,我家住在桃花岭上许园,过几日柑橘就成熟了,我跟姐姐预备邀请众人赏秋颂橘,你到时候要来哟!”
怀瑰很少受到人家邀请,兴奋的满脸通红:“真是呀,许园我在外面瞧见过,春日里到处鲜花簇锦,香气四溢,秋天看着金黄一片,金辉闪烁的,都是柑橘么?”
许玥很满意怀瑰夸赞:“正是,就是屈老夫子所作橘颂之中那种柑橘,是我祖母自秭归专门请了园丁回来培植呢!”
怀瑰抚手:“真的啊,橘颂我也读过的,那时候就想去橘园看一看一辈子也无所求了,没想到姐姐这样好福气,天天在橘园过日子呢。”
许玥难得知音,这个知音还是这样一派天真崇拜自己,顿时把怀瑰当成莫逆之交。两个人自此一只脑袋挨着脑袋叽叽咕咕,时不时还要唧唧呱呱笑几声。许玥的心思,若非姑妈表兄在场,当时就要拉着怀瑰磕头结拜了。
许夫人其人天生聪慧,阅历甚广,她见惯了童如秀那般神机算耕读之家女人,也习惯了童罗氏怀珠母女这样暴富二代,恨不得穿金衣,戴金冠,端金碗用金筷,洗脸也用金架子,金盆子,想方设法标榜富贵之流。难得见暴富耕读人家女儿养得怀瑜这样淡定雅致,怀瑰这般知书达理,天真质朴。
许夫人一挑眉:看来童家洗白四代,也并非完全失败,下一代差不多可以看文章了。
许夫人这般想着,大家已经在马大少催促下上了马车往东山寺进发,据说马老爷已经恭候妻儿多时了。
马车走了约莫二刻钟便到了山门,早有知客僧接出来。怀瑜见到了亲自迎接许夫人的马总领,由于马珺许玥双双扑上去亲热,怀瑜趁乱睨了一眼,眉眼一看就跟马大少相似,只是络腮满面,颌下更有美髯三寸飘佛,标准一员武将。
因为有了怀瑰怀瑜这两位外姓女儿,马家斋菜分做两席,许夫人夫妻也只得分开而坐。
却是关天遥兄妹去而复返,一同前来竟然是关王氏婆媳。一番厮见,关王氏提议两家子合席,男子一桌往关家那边禅房摆席,女眷们就在马家禅房用餐,这是目前最好的安排了,马夫人说了句偏劳算是领受了。
烧烤宴怀瑜面临死亡地,本来要茹素补回来一顿,不料遇见关王氏这个亲手断送自己母子性命煞神。
怀瑜躲在内里,听见关王氏出声那一刹那,怀瑜满头脸的血液一下子涌到脸上,怀瑜瞬间觉得眼睛酸涩疼痛起来,握紧双拳再次颤微起来。
怀瑰就在怀瑜身边,有了之前经验,怀瑰很快发觉了怀瑜不对劲,忙着惊问:“四姐姐?”
怀瑰惊恐惊醒了怀瑜,她伸手一抹脸颊:“这般时节怎的还是这般热呢?”
怀瑰抬手替怀瑜擦拭,再次惊叫出声:“四姐姐,你眼睛?眼睛出血了?”
之前怀瑜露头观景,眼角被弹起树枝轻刮一下,略有不适,并无大碍,这会子却因为遭遇生死仇敌心情激愤血脉喷张,致使眼角充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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